清綢不作聲,且不說時間尚早,單現下一顆心懸著,擔憂駱大哥是否安好,哪裡又能睡得著。車夫眯眼閉了會,見清綢還是畏畏縮縮的,氣的伸拳撲騰地砸著床板,叫嚷道:“煩死了,你這小鬼。老子都奔波幾天沒閤眼了,現在還要顧著你,不如一掌拍死算了。”
清綢輕巧玲瓏心,知道車夫既在林中留住自己一命,便只是說來言語嚇唬的。輕聲挪著下地,在自己包袱內翻找,捧出一個小八腳浮雕合歡花銅鼎,燃起一陣細微青煙。清綢怕車夫又起脾氣,便解釋道:“大哥,這是我自家做的香,味道是清淡的,可以鎮定安神。”
車夫行走江湖,剛聞見異香便警覺的閉了鼻息,聽清綢如此說來,不知為何就全然相信了,放鬆嗅了,許是這體貼少年,又許是這香真神通廣大,幾次深呼吸後,吐出濁氣,覺得胸腹間的積壓抑鬱消散了不少,翻了個身道:“別大哥大哥的,又不是沒名字。離揚。”
清綢將香鼎放於窗邊小幾上,聞言一愣,又轉念笑了:“嗯,離大哥。”
“離揚!”
“可是,我今年十六,我猜想你比我年長,理應尊稱你一聲大哥的,直呼姓名不大好吧……”
“叫我離揚!”
“嗯,好。嗯……離揚。”清綢拗不過,順了離揚的意,輕喚了聲。
那聲音清脆,輕輕柔柔的帶著少年特有的稚氣。從未有人叫過離揚名字,在藥山上他的稱謂由最初的沒名字,比他早入門的隨便喚一句喂到百餘人都尊稱一聲離護衛,這中間足足經歷了十七年。離揚也不知道為什麼對這個少年特殊,固執的讓他叫自己名字,還如此網開一面,不是少主的命令卻留下他,一路上看著他順從服帖,無父無母,世間遼闊到心驚卻殘忍的只餘自己獨活,只能藏起心事習慣地躲在安全處,羨慕看著別人的快樂。離揚這樣想著眼皮沉重的平靜了呼吸,心裡泛起暖意,呵呵,倒是和自己一樣呢。
第三十三話 清綢孤身涉險境三
清綢聽見離揚綿長平穩的呼吸聲,心下一鬆,那個香能安眠是不錯,但加了些之料,不多,能教他睡上一兩個時辰。
清綢躡手躡腳的退著身開啟房門,也不拿那些包裹,闔上木門之前還再次確認下離揚沒有醒來。長舒了口氣剛轉過身就對上一張放大的臉,清綢嚇了一大跳:“大叔……您……”
掌櫃的將手指豎起,放在唇邊噓了聲。拉著清綢的手臂,兩人踮著腳順著牆根輕聲下了樓。
進了大堂,掌櫃的才神神叨叨道:“小公子,逃出來了?”
“啊?”清綢知掌櫃的誤會,又不能拂了好意,沖掌櫃的笑笑,道:“多謝大叔,我本來就沒事。”
“哦哦,小公子,我看那人兇的很,就怕你吃了虧呢。”
清綢想到離揚那張板著的臉,線條堅廷分明,眉眼深邃,若是表情再緩和點,英氣蓬勃也不是那麼可怕。
掌櫃的見清綢好像不知所措,道:“快跑吧,小公子。身上帶了銀子沒有?”
清綢鞠身謝絕了,掌櫃的熱心腸又拿了幾個熱氣騰騰的包子用牛皮紙包了,塞在清綢懷裡推他出門讓他快逃。清綢推拒不得,只好對著掌櫃的道了幾聲謝。便出了客棧,見偏門房邊拴著貫墨和駱錫巖的二駕馬車,遂解開韁繩,牽了其中一匹,翻身上馬往那蹊蹺林邊奔去。
清綢不曾想,身後隱在夜色中的幾人跟著躍起,在茂密老槐樹枝椏間穿梭,其中一人吹起奇怪的哨音,途中幾人層層傳話,訊息不到一刻鐘便傳至了山中宮殿。
話說浩然在那古樸宮殿中待了幾日,沒摸著什麼門路,各種調笑試探,禦淵也是插科打諢,繞開話題,始終不肯告知要那香料單子有何用意。現下,趁禦淵與一群酒肉朋友在前廳吃酒玩鬧,浩然從大開的窗戶閃身而入,這是書房。
據幾日觀察,只有這書房總是兩名黑衣人輪流守衛,沒有空檔時間,想來定是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浩然提了真氣,身形輕地落地如一片鴻羽般,外面守衛絲毫不覺。浩然在黑暗中掃了眼房中佈局,一張朝南安放的香椿木案,其上齊格壓上黑色玉石桌面,東西對稱放著八橫格大書櫃子,幾乎佔了滿滿兩個牆面。南書房牆上開著書房門,旁邊置著小矮榻和一排單腳高凳,託放著各色花草盆栽。
浩然耳聽得前廳隱隱傳來絲竹樂器聲,徑直走到東面書櫃上,隨手抽出一本,扉頁上書著大字:“西河狎妓樂聞”,再抽出幾本,題材和豔麗封皮都相差不多,原樣放回後啐了聲:“呵,紈絝子弟。”
想來有些東西自然是不會放到臺面上的,書房內恐怕另有玄機。浩然踱步屈起兩指,輕叩露出的牆面,一寸一寸的移動,終於在北面尋得中空迴音。來不及細想,門外十步內就傳來急切腳步聲,浩然忙跳上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