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崢摟著索索問:“你出差的時候呢?”
他說:“你把我跟你排到一起出差唄,好久沒跟你出差了。”
秦崢說:“我是問你在天空那邊,不搞園藝了嗎?”
他笑道:“不用每次都去吧,他們對流程摸得很熟了。”
秦崢就笑了,用額頭頂著索索的頭,跟它親熱了一會兒,再按他的方法,和索索玩起了籃球。他回屋拿可樂,不時回頭看,走過內心喧鬧的前半生,或許就為了坐此庭院,享受寧靜歡欣吧。
秦崢玩累了坐到他身邊,接過他遞上的冰可樂喝了幾大口,舒舒服服地伸長了腿,突然問:“畢加索有幅畫,叫《拿煙鬥的男孩》,你知道嗎?”
他樂了:“你認識的我,是個資深藏家,你說呢?”
秦崢說那年獨遊西班牙時,看了一個畢加索作品展,宣傳冊上就有那幅畫,但註明是私人珍藏,不在展出之列,實為憾事。他有同感,那樣精美絕倫的作品卻無緣親眼一見,是全人類共同的損失,他想過,將來他老得兩眼昏花,就把藏品捐去博物館,讓更多人看到。
秦崢點頭,思忖道:“你年輕的時候,就長那樣吧?”
畫中人清秀陰鬱,還帶有幾分桀驁感,是個美少年。他大我現在很老嗎?”
秦崢不在意地答:“我都老了。”
他扭臉看秦崢,集團子公司拿到國家頒發的一個科學技術獎,秦崢下午出席了儀式,穿得很正式,是他置辦的。秦崢總笑他精於穿衣打扮,從前年起,就讓他包辦行頭了。
這身西裝很考究,別人穿來是驕矜,秦崢眉眼英氣,身型挺拔,還總有些不按常例出牌的率性,穿上它自有一種灑脫感,像他從小看熟的在南方濕熱夏日生長的植物,雨後瘋長得很恣意,張牙舞爪的熱情,他由衷道:“老的是我,你風華正茂,真是好靚仔。”
最後這句他說的是廣東話,但很好懂,秦崢看著他笑,悠悠說:“等下次在我哥家見到禍水,我問問他,能不能想辦法把那幅畫弄到手。”
他絕倒,親了索索好幾下。索索沒白吃苦,它會打籃球,極大地取悅到秦崢了,竟然異想天開想買下《拿煙鬥的男孩》,它上一次出現在拍賣場,成交價是1.04億美金。不過,很難拿到,不光是價格問題,還因它背後隱藏著一個讓人動容的故事。
20世紀,《拿煙鬥的男孩》被德國一位猶太富商收藏,他的獨子和世交的女兒青梅竹馬,每當女孩對男孩有小小的請求時,都會寫在小紙條上,貼在男孩最鐘愛的這幅畫旁邊。
畫作成了兩個孩子的感情溝通紐帶,青春時期,兩人相愛了,但第二次世界大戰隨即爆發,兩家人失散了。
戰後,女孩和父親走遍德國境內所有猶太人安置點,都沒能找到男孩一家。在德國政府公文中他們獲知,男孩家族除了零星成員逃去非洲,其餘人員都沒能逃出魔爪。
後來,女孩結婚了,有次和丈夫來到英國倫敦,聽說當地正在舉行一場拍賣會,其中有男孩家族的收藏品,她去到拍賣會現場,買下了盟軍從德國繳獲的戰利品《拿煙鬥的男孩》。
當年,納粹集中營裡,男孩的父親死在毒氣室,母親死在機關槍下,男孩在死人堆裡被美軍救下,他開始自學經濟和法律。有次在英國出差時,男孩無意間看到美國駐英國大使夫婦為愛因斯坦舉辦追悼會的新聞照片,他認出大使夫人是他的初戀情人。
女孩早已為人母,男孩忍痛沒去美國尋找她,把精力投入到振興家族上。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得知大使夫婦收藏了《拿煙鬥的男孩》。
分離了幾十年的戀人重逢了,女孩想把畫作還給男孩,男孩沒有接受。幾十年後,女孩因病辭世,臨終前希望男孩收回畫作,但為了顧全女孩家人的感受,男孩再次拒絕了好意。女孩只能讓家人在她過世後,把畫作送上拍賣場。最後,它被神秘買家以天價拍得。
直到男孩也辭世,人們才知道,正是他拍下了《拿煙鬥的男孩》,這幅畫一直陪伴他走向人生盡頭。
他笑著想,兩家的後人都不大可能把它送上拍賣場,但人有夢想是好事,他拍拍秦崢的肩說:“加油。”
秦崢瞥他一眼:“你也知道有多難弄到手吧。光我加油不行,你也別偷懶,也打起精神賺錢,別再老想著你妹妹。”
他應得爽快,但直到這一年過去,唐莎也沒露過面。他的心理壓力仍大,但時間既能撫平傷痛,也能沖淡恐懼,工作使他恢複鎮定,不常做噩夢了,秦崢放心了些,但還是不讓人安排去省外的行程,免得當天趕不回來。
眾人的新拍賣公司終於開起來了,法人是劉亞成。劉亞成是大收藏家,在這行有信譽保障,他和葉之南及吳曉芸等人也入了夥。新公司名為品至,是劉亞成請人算過的,將於年底的秋拍時正式揭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