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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懷禦回了禁軍當差,蕭尋章給他抬了品階,他不再是九品外的小小都虞候,一躍成為侍衛親軍馬軍司的副指揮使。
相熟諸官都紛紛來向他道賀,年未弱冠的從三品,世所罕見,便是都知道攝政王的偏袒,也難免不為此咋舌。
這事辦得實在離譜了些,蕭尋章提起時,謝懷禦本是要推拒了的,官職於他不過是個虛名,哪裡值得為了個無用的嘉獎再招惹一番禦史臺的口舌。
可蕭尋章給他掛上腰牌,狡黠地說:“晚了,事兒已經辦完了。”
那便來當值吧。
進了馬軍司,見此處破敗凋敝,謝懷禦才想起來,大鄭無馬,這裡壓根就是個沒有事做的閑職衙門!
難怪朝臣百官都收斂了許多,少見的沒有當著面指手畫腳,只藏在背後當個茶餘飯後的談資。敢情他們是以為謝懷禦惹了蕭尋章不快,給他明升暗降奪了權,自己還是趁早躲到邊上當鵪鶉,惟恐無辜遭了牽連,成了攝政王清理門戶前的絆腳石!
謝懷禦揉揉眉心,並非如眾人所以為般強顏歡笑。他太清楚蕭尋章的打算了,無人在意的陰暗衙院,有名無實的打壓,以及真正攥在謝懷禦手中的馬場,這是在教他燈下黑呢。
謝懷禦甘之如飴。
鮮少有人來馬軍司的院落來打擾謝懷禦,事實麼,大鄭如今根本就沒有馬,又要怎麼習訓馬術?習了也無用。隸屬此處的兵士都收歸步軍司一道訓練,偶爾回趟院落活像是初來乍到的遠親,拘謹得很,匆匆取了東西就走,去了步軍司反倒輕車熟路,熟稔得像歸了家。
謝懷禦不稀得理會他們,給自己安排了間冬暖夏涼的房,整日窩在裡面忙活自己的事,也免了與他們碰上,還得硬著頭皮聊上一陣。
近日來心力不夠,還是省著些用。
某日,謝懷禦突然聽到外院傳來器物碰撞的聲音,伴隨著慌亂的斥罵與埋怨,似乎是來了位貴客。
謝懷禦拉上窗,隔絕了吵鬧的聲響,繼續安排自己的事物。
憑他什麼貴人,謝懷禦可懶得去作表面功夫,真要來就請自便吧。
樞密院實在也是難得風聲鶴唳,任誰都知道他們背靠的大人物是誰,能讓他們戰戰兢兢的,除了突然駕臨的蕭尋章,全大鄭上哪找第二個去。
樞密院與蕭尋章的關系其實也很微妙,一方面,自蕭尋章臨朝攝政後,他樞密使的職司便被劃去了,一切指令下達到樞密院,都得繞上一個彎,或是由樞密副使轉達,或是幹脆說給了相關的指揮使,而另一方面,樞密院中身居高位的將領對蕭尋章死心塌地,並沒有像蕭成棠臨終前所預料的那樣因得權乍喜演變成最後反噬其主,反而隨著蕭尋章權勢的壯大,愈發成了鐵板一塊。
只是不知是出於避嫌還是諸如此類的緣故,蕭尋章在臺面上並不與樞密院表現得過於親厚,至少是遠不及太後與皇城司的推心置腹。他隱在幕後給樞密院當了七載的太上皇,自謝懷禦入了樞密院後便幾乎不再親身造訪,後進的一批人與他沒有舊年的同袍情誼,只有師長耳濡目染下的仰慕與敬畏。
蕭尋章才下了朝,端的是發了好大一通火,指著士族公卿們的鼻子大罵“幹脆連兵權也一併奉還你們得了!”,嚇得太後匆匆結束了朝會。蕭尋章連明理堂的面子都下了,直接甩手欲回府邸。
臨上官道了,忽然改了主意,說要去樞密院看一看。
樞密副使得了訊息,領著一幹人等在門口嚴陣以待。蕭尋章困惑地向身後看了看,問:“今日還有別人要來?”
副使恭敬答道:“不,我等專來迎接攝政王的。”
“哦。”蕭尋章有些頭疼,平日裡與這些人隨意慣了,副使跟他打起官腔才想起自己此行算是心血來潮,未曾預先打過招呼,他們興許以為是出了大事。
蕭尋章摸摸鼻子,在人群中掃視一眼,問:“懷,呃,你們小謝指揮呢。”
小謝指揮?副使想也不想,抬手指道:“在那兒......”手在空中猶疑了半天,遲遲沒定下來,聲音逐漸氣勢不足,弱了下去。
他向身邊人打著眼色:人呢?
身邊人倒吸一口涼氣:忘了。
“這個,”副使尷尬地笑道:“大約是小謝指揮新換了職司,大夥兒還往舊處去通知,忘了那塊地方......”
“怪我給他調得太偏了?”
本來就是,副使心裡嘀咕。嘴上忙不疊道:“絕無此意。”
蕭尋章長腿邁進庭院,人群自動給他分開條道。他說:“行了,該忙什麼忙什麼去吧。我去找他。”
副使還有些參不透蕭尋章的心思,站在原地不動,觀望是否需要跟過去。
蕭尋章察覺到了他的想法,頓下步說:“除馬軍司外,其他指揮使位都滿了。他在滇遠路忙活了近整年,不過是尋個位置讓他歇一歇。不然,我直接讓他做樞密使?”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樞密院內的猜測自然就平息了。副使揮揮手,開始趕人:“快散了散了。”
蕭尋章叫住副使,說:“馬軍司本當是怎樣的,過了今朝還是怎樣。”他拍了拍副使的肩,意味深長地說:“別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