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錦。”蕭成棠已經咳不動了,他珍惜著自己所剩無幾的力氣,聲音小下去,整個人幾乎在靠盛知錦支撐著。
盛知錦扶著他的手,柔聲道:“臣妾在。”
“你是朕的皇後,”蕭成棠說:“朕與你,自潛邸至皇位,多年夫妻,感情甚篤。回望半生,難免頗多遺憾。唯遇你,朕從未有過纖毫悔意。待朕去後,恐你為世家所制,便將玉璽留給你,還有護衛天子的皇城司,也一併給你,待修遠成人,再交還與他。”
盛知錦壓著啜泣:“謝皇上。”
蕭成棠閉著眼,樁樁件件回想起來,突然道:“傳成棣過來。”
盛知錦沒聽清,說:“什麼?”
蕭成棠抓著她的手搖晃道:“快傳成棣。”
盛知錦慌忙拭了眼淚,對侍立一旁的秉筆太監道:“快傳三皇子。”
“傳三皇子——”
蕭成棣年歲太小,此刻還養在宮裡。太監一聲通傳,他很快便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他知道皇兄生了病,可是病得如何有無人願意告訴他,他只能從太監侍女越來越嚴的口風中推測,大概是日複一日地差下去了。
蕭成棣無能為力,他惴惴不安地等著,終於等來了再見到皇兄的機會。
他已然猜到了結局,可他只能來面對。
“皇兄,皇兄。”蕭成棣沖到了內室,扶著床沿,心髒在劇烈地跳動。
蕭成棣伸出枯瘦的指節,摸了摸幼弟的頭,說:“別急......”
他似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臉上的表情短暫地陷入了空白,過了一陣才又緩緩開口道:“你才十二歲,按理是得弱冠才能離宮開府的。只是我想,既然尋章已開了年未弱冠便出宮的先例,我再給你開一開也無妨。”
蕭成棣眼前逐漸黯淡下去,他沿著幼弟的臉摸下去,摸到了滿手溫熱。他溫聲道:“別哭,是好事呀。”
“是,是好事。”蕭成棣不願讓皇兄在彌留之際還為自己擔憂,他努力壓著情緒,淚水卻決了堤。蕭成棣聲音中止不住地顫抖:“謝,謝過,謝過皇兄。”
“封號就定個‘晉’字吧。”蕭成棠聲音很低,幾乎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蕭成棣湊上前去,聽蕭成棠對他咬著耳朵,道:“皇兄去了,倘若你的小侄子出了意外,這一輩只有你能繼承大統......”
蕭成棣從未想過此事,拼命搖著頭,喉嚨中逸出貓叫般的聲音:“不......”
蕭成棠拼著全身力氣,聲音突然大起來,說:“蕭家的根在皇都,自我起始,所有蕭氏子弟不得離都,如有違者,當場除去皇族身份,貶為庶人!”
成棠帝頒布完他此生的最後一段詔令,急促地喘息兩聲,徹底癱軟在了床上,與世長辭。
盛知錦顫抖著手,伸過去探了探鼻息,片刻過後,放聲痛哭。
宮中上下一片哀慟,蕭尋章冷著臉,離了宮直奔樞密院。
他對虞驍說:“替我去趟定安府,接個人。”
“誰?”
“謝將軍的兒子,謝懷禦。”
“可以。”虞驍不假思索地應了,而後突然想起什麼,問他:“你要在這種時候接他進京?你知道那些人的行事,潑過去的髒水不是你能抗衡。”
蕭尋章說:“那就全殺了。”
虞驍詫異道:“你這攝政王的位子就這麼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