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道常詫異地說:“也未免太年輕。”
“他十六了。”蕭尋章掐著指節,說:“正是年輕才需要歷練。我當年攝政時,也不過十六。這個世道,等不得大器晚成,只要能者居之。”
到底是自己的學生,陶道常知曉謝懷禦的水準,讓他去,定是去做一番功績的,便也不再糾結,就此事具體謀劃,與蕭尋章商議出大概後告別。
六月下旬,滇遠路急報入京,上疏澇災,乞借糧餉。
六月二十五,金鑾殿殿前踏禦階。辛公公夾著拂塵,側立在龍椅旁,拖長了微尖的嗓音,喊道:“有事出班早奏,無事卷簾退朝——”
朝堂靜默稍頃,卻見陶相一反常態出了聲,手執玉笏,站到殿中道前,說:“臣有事要奏。”
蕭尋章道:“陶相請講。”
陶道常清清嗓子,說:“滇遠路澇災的摺子已入了閣,想來太後、王爺,還有近日進出明理堂的諸位都已見過了。依臣愚見,人命關天,應即刻著手安排安撫使前去賑災才是。”
太後停下了慢撚佛珠的手,說:“陶相可是糊塗了?此事舊例,一貫是皇城司出面,已在著手安排了。”
“恐怕僅由皇城司的人去,是不大合適了。”蕭尋章突兀出聲,道:“滇遠路的廂軍出了些問題。”
兩旁立著的大臣交頭接耳起來,詢問彼此關於此事的資訊。
“沒聽過滇遠路起義呀!”
“那還能有何事?難不成是廂軍起義?”
“朝廷對廂軍還不夠好麼?廂軍作甚起義?”
“世家謀反?”
“滇遠路哪來的世家?”
......
蕭尋章不著急,他待那些“嗡嗡”的議論聲都停了,才又開口,說:“沒有動亂。”
群臣心下稍安,就聽丹陛上傳來蕭尋章淡淡的聲音:“只是似有欺君罔上之嫌。”
他繼續說:“我昨日才遞了道摺子,想來各位大人還未來得及議到那裡。辛公公,”蕭尋章喊道:“勞駕你跑一趟明理堂,從案上替我找出來,帶過來。”
辛倫應聲去了。能自由出入明理堂的權臣神色各異,自認與其無關的雲淡風輕,多少沾了些瓜葛的故作鎮定,而最為清楚的度支司計相夾在中間,若無其事。蕭尋章暗嘖,心道,老狐貍真淡定啊,還以為能再詐點什麼出來。
方才還事不關己隨意揣測的臣僚這會兒倒識時務,皆閉上了嘴。然而同僚間眼神不住地對視,試圖先尋個定心丸吞下。畢竟,誰知道自己無意間幫上司做了些什麼。
辛倫小碎步跑得倒是快,堂下眼神還未交流出結果,便已帶著蕭尋章所說的摺子回來了。
蕭尋章開啟看一眼,複遞回給辛倫。不消再多示意,辛公公便捧著摺子,躬身下了丹陛,先遞與了陶相。
陶相事先已對其中內容有了數,只匆匆掃一眼,看著沒什麼紕漏,便又將摺子遞與了站在身側的同僚。
丹陛前的近臣都位高權重,常人瞧著須得仰望。然而即便是青雲端也終得自行分出個高低來,他們傳遞摺子的順序仍如在明理堂中的座次一般,秩序井然。
過了陶相的手,便算是百官掌了眼。蕭尋章略等片刻,說:“這是禁軍的謝虞候近些日子查出的成果。我鄭都禁軍自各路廂軍中選拔良才,其中出身滇遠路而戶籍作偽者,竟佔了十之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