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置信地聽著,他家主子竟然還回問了餘還景:“那你覺得,我是變得如何了。”
餘還景斟酌了一下,賅括地回著寧子韞,“變得有些人味兒。陛下最近這是怎麼了?”
那這意思就是之前的他沒有人味兒了。
寧子韞眼皮撩起,沒有回答餘還景的疑問,只同餘還景說著,“你府上哪個時辰方便,我讓於將軍每日過來,帶這兩個小孩習練下。”
於將軍是二品的在朝將軍。
這兩個小孩的根骨其實不強,剛才寧子韞也看到了,但是寧子韞還想讓一個二品的將軍每日來教導這兩個小孩。
聞言,餘還景也微斂了笑意,開始忖著,敏銳地意識到寧子韞的反常所在。
寧妍旎所住的承禧宮外,現在禁衛軍守得森嚴,這個餘還景知道。寧妍旎很不喜歡寧子韞,這個餘還景也看得清楚。
寧子韞這人,脾性確實有些差。但是他一向是面冷,對朋友和身邊的人卻是好的。只是寧子韞做事向來不喜歡解釋,獨斷專行慣了。
餘還景一直以為寧子韞先前是為了不讓人置喙,所以哪怕寧子韞很不喜寧妍旎,寧妍旎現在也依舊是宮裡被尊崇的長公主。
但是看寧子韞這個模樣,這麼照顧溫府的這兩個小孩,除了是因為寧妍旎,餘還景也想不出還能是有些別的什麼原因。
餘還景垂眼,看著寧子韞身上繫著的白玉旁,那個杏子黃的荷囊。
寧子韞今日穿得一身玉色常服,蟠螭形的白玉襯得很是高雋。但再搭上那個杏子黃的荷囊,卻有些格不相入。
而且細看那荷囊,上面的針線繡工都極其一般,不像是宮內內廷司會貢奉上的,應該只會是哪個女子所繡。
為什麼寧子韞偏生要系這麼一個荷囊。
這個荷囊,上次秋獵時,餘還景記得也見過寧子韞拿在手上把玩。那時寧子韞面上的表情,還沒現在這般繫著的珍而重之。
“還景?你府上不方便?還是你覺得於將軍不合適,雷將軍和黎將軍也可以。”寧子韞擰著眉,開口問著一言不發的餘還景。
餘還景抬眼,從思緒中抽回,“雷將軍也行。於將軍脾氣有些躁,要是天天對著這兩個小孩,估摸於將軍天天都會氣得嚷嚷。”
寧子韞對哪個將軍更適合教小孩並沒有推究過,但餘還景說得是有些道理的,寧子韞信他,就點了點頭。
杭實在身後,低頭將自己滿臉的駭然送往大地。
餘還景還是如常,清淺地笑了笑,“那臣替兩個小孩謝過陛下。”
方才餘還景制住寧子韞替兩個小孩言謝的話還言猶在耳,現在餘還景反而替這兩個小孩來謝他。
寧子韞的腳步一頓,沒多的立場再說些什麼,他便默著離開了餘府。
餘還景站在府門外,目看著寧子韞越行越遠。
許久,餘還景才微擰著眉回了自己府中。
寧子韞出宮出得早,雖然在餘還景府上逗留得久了些,但回到宮中,處理摺子的時間還是有的。
寧子韞先回了言德殿。
今日寧子韞落著硃批的手都快了些,摺子看完,杭實有補充的就在旁說著給寧子韞聽,寧子韞當下就有了決斷。
宮人將金鑲玉端上來,寧子韞也只啜了兩口,就埋首在摺子中。
最後處理了那一小沓的摺子後,寧子韞抬頭與杭實說的第一句話便是,“你說,我若是跟她說那兩個小孩的事,她可會聽得開心?”
杭實不是寧妍旎,不知道她到底會不會因此開心。但是杭實說“會”的時候,寧子韞還是淡笑地相信了他的話。
濃鬱的金紅日色落在高巍闕樓上時,寧子韞就去了承禧宮。
其實來她承禧宮,或者去他禦和殿,都無所謂。比起她而言,這些事在現在看來,實在是不重要的。
寧子韞進殿時,夕陽西沉那微末的光還有最後一抹,正灑打在菱花木窗上,雀躍生動。
殿內卻是很安靜,香葉正輕手輕腳地燃著鎏金香爐裡的香。
見狀,寧子韞的腳步不由放得更輕了些。一眼沒望到她,寧子韞下意識地便朝著書案上走去。
書案前也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