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著去取了另一床幹淨的羅衾,幫寧妍旎換上。再望了大半夜那鵝黃昏暗的帳頂,寧子韞才靜靜地閉上了眼。
翌日,天色細微未明時,寧子韞就如常起榻了。
他坐著看了一會寧妍旎,伸手替她把羅衾翹起的角掖好,見她睡得沉,他內心莫名生了說不出的溫軟。
再出承禧宮時,他臉上的表情又恢複了在他人面前一貫的冷靜。
宮城裡的萬壽燈和白窗花都已經撤下了,大臣們也魚貫地進殿候著上朝。
身著明黃冕服的寧子韞踏著鋪就的金宮毯,步履沉穩地行到了朝殿上的禦案前。
聽著眾臣齊跪萬歲之後,寧子韞便開始擰眉聽著他們奏報朝事。
他的指在禦案上扣響,底下奏報的人就更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話語。
近些年,寧子韞遠離朝堂,年前還有許多的大臣從他不懂朝政這點上妄圖打壓。
但到現在,他們也不得不承認,自寧子韞雷厲風行掌控宮城的時候起,其實就可以知道寧子韞很難被他們就這麼輕易打壓到。
尤其是寧子韞今日在朝堂上直接宣佈停了皇宮選秀,將這一大筆往年耗斥的巨資填回了國庫之中,然後明旨免除了夏稅。
昔年,舉國上下都是兩稅制,分夏秋兩次,按著土地的數量好壞徵稅。
秋稅其實還無所謂,畢竟一年之中,秋收是最喜慶有望的時節。
但是夏稅徵收的時候,多數貧苦些的人都是繳交不起的,多是用些什麼其它的東西,比如打獵來的雞兔,採的草藥良物,甚至有的拿家裡的炊碗瓢盆,來抵夏稅。
貧苦的人這麼潦倒農作,結果這中間很多環扣下來,多數還是進了官吏的囊中,進了國庫的錢財反而很少。
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在位的人歷來都是不關心的,多數人也便默不作聲。
連之前以仁厚著稱的太子,也都是提倡減免,而不是將選秀的花費填補回庫,直接免了這夏稅。
中書令老大人拿著擬好的明旨在殿前宣讀完,大臣們面面相覷後,一片寂靜。
府中還有待出閣閨女的大臣想勸下陛下,選秀不能停,但是眼神拋給了其它大臣,卻沒任何大臣敢去觸這說一不二的君王決定。
戶部尚書餘還景率先站了出來,“陛下聖明。”
......
“主子,這些摺子是要現在回言德殿處理麼?”杭實望著步履方向朝著外走去的寧子韞。
往日寧子韞上朝完,都是先處理要緊的摺子,或者先找大臣說下今日朝上未定的政事。
但是今日散了朝之後,寧子韞先回的禦和殿,將明黃的冕服換成了一身玉色的常服。但他步履匆匆,卻不是走向言德殿的方向。
寧子韞看了眼還捧著摺子的宮人,讓他們先將摺子送去言德殿。
然後寧子韞頓了下腳步,問著杭實:“之前溫府的細哥兒那兩個小孩,現在仍是在還景府上?”
杭實也跟著定下了腳步,“是的,還在餘大人府上。”
杭實沉默了一下,雖然不是太要緊,但是他還是提醒了寧子韞一下,“主子,是澤哥兒。”
而不是什麼細哥兒。
溫府的兩個小孩,一個是叫溫澤,一個是叫溫瑤細。
往昔寧妍旎喚的都是澤哥兒和細細,寧子韞自然是記不清他們兩個叫什麼的,現在叫錯了也是正常。
太常餘大人府中除了正室,還納了好些個妾室。
人多了,後宅就時常鬧哄哄,雖然吵不到前院,但是也總鬧得撕破了臉。
餘還景原先就很少歸家,後來在家中住了一段時間,就搬出來自成一府。
清靜是清靜了,就是現在餘還景府上的人實在太少了,除了他自個在走動,就沒見到什麼人。
當時餘還景將這兩個小孩接到府上,寧子韞是很放心的。現下想想,要去看下這兩個小孩,其實也方便。
餘還景現在住的府院是三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