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梔眨巴著剛還帶淚的眸,她已經輕輕松開了寧妍旎握著她的手,跟著承禧宮人退到了廊亭之外候等著。
“長公主,這些日子想是過得不好。”餘還景從初見到寧妍旎的乍然歡喜,沉靜下來之後自然一眼看得分明。
寧妍旎沒有回他,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她連阿梔都只是輕描淡寫地兩三句話帶過而已。
但她現在口裡正泛著苦味,剛才喝了那盅避子湯藥,也未壓壓味。寧妍旎笑了笑,“最近身子不適,鐘太醫給開了藥。我剛服了藥,那藥實在是太苦了些,也不知道鐘太醫自己知不知道。”
口中太苦了些,餘還景默默在心裡唸了念。
他之前去過允城,當地有一種秋烏棗,用它製成的蜜餞,很是甜口味濃,可能寧妍旎會喜歡。
“餘公子怎麼會在這?”寧妍旎看著餘還景。
這不遠處就是東宮,實在是不能讓她不多想。寧妍旎小心地輕聲開了口,“我聽說,皇兄有東西要從東宮取出,餘公子可是幫皇兄取了出來?”
這話放在旁人問出,餘還景自然就是萬分警惕了。
就算出自寧妍旎的口中,餘還景也是沉默了半響。他看著寧妍旎,她眸中的茫然濃深,面上也只是幹淨的關懷之意。
餘還景也是不清楚寧子韞為什麼要把這事告訴寧妍旎了,明明寧子韞從未在他面前,提起過寧妍旎。
寧妍旎這時也好像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臉上帶著些說不出的赧然。
看她別開了臉,餘還景回神輕嗯了一聲,他看著寧妍旎低聲回她,“長公主不用掛心此事,那東西,早幾日便已經送到了陛下手中。”
寧妍旎垂眸悶聲應了一聲,“好。”
見她眉心一直蹙著,餘還景把這些日子一直隨身寫著的書記遞給了她,放了這麼多日,今日終於才見到她。
這是一本花間歲時記。
裡頭寫得多是三春煙火的盎然,遠離廟堂之後,那些歲時節令的農事雅俗,在這歲時記的字裡行間歡意得讓人心生嚮往。
寧妍旎看著這本歲時記,有些失了笑。說不出是什麼樣的心情,她剛才本來還想從餘還景口中知道多些什麼,但餘還景這人,總是這般篤摯君子待她。
就連送她的書記,都與她殿中的那本一模一樣。寧妍旎笑裡多了兩分真心,“餘公子,你上次秋獵時贈我的那畫,還放在我承禧宮中。”
那副《林溪行旅圖》,餘還景也還記得。
但寧妍旎沒說的是,她只是單純覺得那字畫很像他,行雲風姿,洋灑沉朗。
兩人笑著,便一同坐在廊亭下又說了一小會話。
直至亭外天色已是暮色四合,寧妍旎起身,同餘還景道了聲別。
摸不清寧子韞的心意,但也不想與寧子韞有太多沖突。寧妍旎搖頭制止了阿梔要說的話,她將阿梔遣回承禧宮,自己往禦和殿而去。
禦和殿內。
不知是什麼時辰開始,已經燃上了薰香,微嫋的青煙自窗外而去,最後的夕照碎光從木窗沿斜落在沉香榻。
七尺寬的沉香榻上已經重新掛懸上了鮫綃煙羅帳,帳幔上還繡滿了銀線芙蓉花。
寧妍旎是在禦和殿中用的晚膳,但她也只隨意吃了兩口,便讓人撤了膳。
看著天色漸晚,她的眸光只要劃過窗外的夜色,心下就開始不適。寧妍旎想勉強按下各種難安的心緒,卻總看見榻間雕著的龍鳳影綽若動。
還有榻上的沁玉抱香枕,明帶疊羅衾,讓今夜的事明明還未至,她卻提著心煎熬了大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