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東西回程,上了飛機落座,莊亦雲問他:“一會回哪?”
他的語氣像隨口一問,卻其實屏住了呼吸在等。他的目光落在顏延的側臉,幾乎目不轉睛。旅行這一路的經歷,和顏延接吻時血液奔湧的狂亂,攬住他柔韌腰肢的觸感,還有驚鴻一瞥的雪白背影,交織出致命的誘惑。
顏延耳尖輕顫,沒有回應他的視線,半晌,語調輕巧地答了一句:“你家唄。”
看似輕巧,其實像一句魔法。顏延腦子裡浮現出畫面,只有他們的房間,一個對視間他們就吻在了一起。總感覺一回去就會發生什麼,大概是某種成年人的預感和直覺,也或許,只是他荒唐的、無法自控的想象。
“嗯。”莊亦雲答,兩人各自想入非非,卻都裝得一本正經。
然後這一路,誰也沒有說話。顏延自顧自拿ipad看貓和老鼠,看得不時憋笑,好像轉移了注意力卻又沒有。
莊亦雲毫不懷疑這要不是在公共場合,他應該已經笑得前仰後合了。看起來別有用心的只有他自己,如果不是給他遞飛機餐,莊亦雲都不會發現他的心緒。
空姐遞飛機餐,坐在外側的莊亦雲自然地接過來幫忙,顏延來接,兩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顏延跟觸電似的,下意識要避開他的觸碰,卻又強行按捺住,讓自己表現如常。
他在躁動,緊繃,卻又有些無知覺地忐忑不安。莊亦雲對他的情緒前所未有的敏銳,於是決定提前去做一件事。
下了飛機以後,兩人上計程車回家,車開到小區門口,莊亦雲沒有下車。
“我去個地方,你先回家。”
莊亦雲把兩個行李箱從後備箱拿下來,顏延拖著兩個箱子往小區裡走,他重新上車,車很快開走了。
說不上是松一口氣還是失望,分別時顏延和他錯開視線,心髒狂跳。直到車消失在小區外的街角,他才略略撫平呼吸。
不知道莊亦雲去做什麼了……往回走的時候,顏延想。
操了,居然讓他一個人搬兩個人的行李,幸好這人還有點良心,沒有把他那個賊重的攝影裝置包也扔給自己……拖行李上樓的時候,他想。
他要先去洗個澡嗎……進家門放了行李以後,他想。
洗個屁,好像他在等什麼一樣!
不對,長途旅行回到家,先去洗個澡才是正常人吧?可是穿著家居服,會不會像在暗示……
顏延完全無法控制,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想法,特別是他把莊亦雲送他的照片拿出來的時候。
最後顏延還是去洗澡了,熱水沖過身體時燥熱,渾身有些細微地顫慄。忍不住想,莊亦雲怎麼還沒回來。
他洗完澡,吹完頭發,渾身帶著清香和淡淡的水汽,只覺得等了一個世紀。
渾身冒汗,他去開冰箱拿飲料,門響了。
是有人開門的響動,是他熟悉的腳步聲,是莊亦雲。
那一刻他彷彿近鄉情怯,卻又不甘心認慫,鼓起勇氣往門邊走。莊亦雲正換好了拖鞋,一抬頭就看到了他。
半長發蓬鬆柔軟,披在肩頭,把他精緻的五官也襯得柔和。家居服領口大,露出鎖骨,被頭發蓋住了一些卻沒有完全蓋住,反而讓那道痕跡若隱若現。
沒有像莊亦雲之前說的那樣,他鎖骨上的牙印第二天就消失,那裡至今還留著一點淺紅的痕跡,像某種標記,他留下的標記。
莊亦雲看一眼就移不開視線,控制不住地向他邁步。
顏延卻更驚訝,他知道莊亦雲剛才是去做什麼了,他的右耳上赫然多了一枚耳釘,單邊。
深灰藍的鑽石,深沉暗啞的色調,燈光一照卻火彩閃爍。就像他這個人,看起來深沉,其實越接觸就越發現,他像冰山之下的巖漿般灼人。
右耳單邊耳釘,都說是同性戀在宣告性向,所以他洗了澡不見得是暗示,莊亦雲特意去打的這個耳洞,戴上的這枚藍鑽,才是在邀請。
他們的視線終於撞在一起。
那一瞬,顏延只覺得有熊熊大火燃起,焚盡了他所有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