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拿著風箏的人,花白了大半的頭發,陌生卻熟悉的臉龐不知何時爬滿了褶皺,堆滿的陸幼檀不曾見過的燦爛笑容。
那焦躁急促的腳步因為眼前那安好的畫面而定在了原地。
玩鬧的兩個人也望了過來,在看見陸幼檀的一瞬,許念念雙目一亮,咧開嘴大笑著朝著陸幼檀奔了過來。
而她的身後,曾經的邢國公,陸幼檀的生父江西城,則定在了原地。他的身軀不受控制的一顫,看向陸幼檀的目光都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愧疚。
“念念!”
陸幼檀一把將許念念抱進懷裡,一旁的許驚鴻迅速的上下檢查了一番,除去小姑娘興奮的滿頭大汗,沒有任何的問題。
他們倆毫不掩飾的防備和警惕,讓江西城的那本就消瘦的身軀看起來更加的搖搖欲墜。
“淼淼……”
陸幼檀抬眼望去,在對上那渴求的目光時,她不為所動的挪開了視線。
“劉氏呢?”
“被我叫去後院了,除了我,沒有人接觸過這孩子。”
江西城的聲音控制不住的顫抖,自從那件事情後,他再沒見過陸幼檀了。
他猶記得和陸幼檀的最後一面,他們爭得面紅耳赤,不歡而散。而後,隨著種種證據被送到他的面前,他終於看清了當年的江淮淼經歷了什麼。
在往後這些年裡,隨著年紀的增長,隨著失去奢靡生活之後,與劉姨娘的離心。將子女視作自己財産的江西城終於回過頭來,放下身段去思考,自己到底對陸幼檀做了什麼。
就像當年江淮遠的日日噩夢一樣,陸幼檀在江西城的心裡種下了一顆種子。當堅硬的土壤開始松動,愧疚和歉意生根發芽,搖曳伸枝,折磨的人日夜難安。
他希望能和他的女兒道一聲歉,起碼能緩解那虛浮於心頭的愧疚。
陸幼檀真的是狠了心要做個了斷,從未踏足過小院,可她在京城裡的事紀卻是不是傳了進來。
她的優秀,更是讓江西城平生出幾分虛無縹緲的驕傲來。那是他的女兒!
這份驕傲的背後,是充滿鮮血和仇恨的現實——他的女兒早就被他逼上死路,徹底做了了斷了。
這樣極致的矛盾折磨的江西城近乎癲狂。
在這過去的一年又一年,江西城逐漸的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了。他以為自己要帶著這一份悔恨和愧疚直至閉眼。
而他怎麼也沒想到,在慵懶閑散的午後,他見到了一個小姑娘。
江梧是每個月來小院一次。江西城便早早的準備好了吃食和玩具,用完午膳之後就等在門口,期待著和小孫兒共渡一個舒適的下午。
而這一天,江梧並不是一個人進來的,他牽著一個一蹦一跳的小姑娘朝著屋裡走來。
那小姑娘紮著兩個圓圓的發髻,有著一張湯圓似得又甜又糯的小臉,彎彎的眼眸盛滿的陽光,甜滋滋的笑意從她唇角溢了出來。
江西城怔怔地望著那小姑娘熟悉的眉眼。他沒見過陸幼檀,可是隻看上一眼,他便能篤定,那便是她的女兒。
五官肖似其父的江梧牽著那小姑娘,臉上的縱容和喜愛毫不掩飾的暴露在陽光之下。
這朝他走來的短短的一段路,彷彿跨越了十幾年的時光。在江西城模糊的近乎淡去的記憶裡,他的長子和長女,也曾經這樣牽著手朝他走來。
只是後來……江西城再也沒見過笑得這樣開心的江淮淼了。
望著這般鮮活明朗的小姑娘,他的眼框濕潤,顫抖著嘴唇,小心翼翼的輕聲喚道:“淼淼……淼淼。”
許念念被嚇了一跳,她躲在江梧身後,黑葡萄似得眼睛打量著江西城,一點也不怯場。
江梧躬身行禮,許念念跟在他的身後,也小聲的喊道:“祖父。”
喊完之後,她才意識到不對勁,撇著嘴將求助的目光看向江梧。
江梧自己也是個半大孩子,他心裡清楚許念念應該是要喊“外祖父”的,可這一瞬間,他突然福至心靈。
為什麼念念長到這麼大從沒見過祖父?
小姨和小姨夫的阻攔,背後是不是又什麼隱情。
江梧越想越不對勁,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突然覺得帶這許念念過來是一個很錯誤的決定。
可是也來不及挽回了,許念念已經幾步跑到了江西城面前,開始自我介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