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幼檀眼神落寞,這是她這幾天一直掛在心頭上的問題。在勞累之餘折損著她僅存的最後一點經歷。
“就像我會在面對死亡之後,格外的思念他……可能等這場疫情結束了,他對我的喜歡,也就結束了。”
梁仲看著眼前紅著眼眶可憐兮兮的陸幼檀,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確實是和長公主相似的病症,只是長公主和陸幼檀兩個人走的是兩個極端。
類似的情況,長公主一定是坐立難安的就迫切的要出手,把什麼都攥在手裡。而陸幼檀卻是一個人蜷縮在角落,自己鑽死衚衕。
“哎呦,你這孩子。”梁仲嘆了口氣,“有沒有可能他並不是毫無徵兆的說出口的?他跟你一樣是藏著喜歡沒說?”
“可是、可是!”陸幼檀有些急促的抬起頭來,在聽到梁仲的這番話後,她的心有些亂了。
“可是我們的身份懸殊太大了,我在江家已經是墓碑上的一個名字了。我要如何去嫁給一個郡王啊,而且……我欠他許多,又有很多的我自己的想法。我若是嫁給他,來日他要納妾,我雖是不情不願,卻還是要因著他幾次救命之恩,點頭應允。”
陸幼檀死死咬住牙關,臉色發白,因為喉嚨發緊的緣故,她的聲音有些幹澀:
“如此種種,都是我接受不了的。我沒辦法成為一個被眾人認可的賢妻良母的。我因為做不到成為一個賢良的貴女,所以從江家跑出來了。如果將來要因為沒辦法做一個合格的郡王妃而吵架合離,我寧願我和他從來就不曾有過感情。”
這話說的悲痛又決絕。陸幼檀撐著腦袋,眼淚滾落滴落在膝上,在衣擺上暈開深色的水暈。
悲傷縈繞在她身邊,緩慢又濃稠的在空氣中漾開。
梁仲緊緊蹙著眉,只是看著陸幼檀,沉默不語。事到如今他已經很清楚了,陸幼檀這病他確實是醫治不了。這純純就是心病,而且只有許驚鴻能治。
“小陸啊,既然你已經習慣了去逃離麻煩,為什麼之前他們要送你走的時候,你又拒絕了?”
陸幼檀抬起頭來,似是有些不解為什麼梁仲會這麼問。
“我雖然不愛處理麻煩,但是在我既然有能力能在這樣的天災之中做些什麼,減少一些損失和傷亡,我覺得我沒有理由袖手旁觀。”
她的回答,讓梁仲輕輕點了點頭。
“若是你不準備接受他的心意,你接下來準備安排呢?”
“我……”陸幼檀愣了一下,老老實實的將自己原來的想法說了出來:“我和他的約定是,等您開出了藥方後,我就還上他救我又帶我到江南的人情。我可能會一個人在臨安或者金陵住下了。簡簡單單的生活吧。”
“那江家……”
“我想一邊調養,一邊調查當年的事情。等我拿到證據的時候。一定會回江家拿回原本屬於我的東西……”
陸幼檀話還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悶響。
兩人齊齊回頭望去,只見那半掩著的門口,唐思恆愣愣的站著,他手中的一沓書冊因為沒有拿穩的緣故,在他的腳邊淩亂的掉落。
陸幼檀在看清唐思恆蒼白的臉色後,呼吸猛地一窒。
她還沒有想過要怎麼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唐思恆,也就根本就沒準備好去面對外祖家,而看唐思恆的模樣,顯然是聽見了她剛剛有些中二的發言。
陸幼檀輕嘖了一聲,臉上發燙的逃避開了唐思恆的目光。
“東西給我就好。”此時屋內唯一能理智做出反應的只有梁仲了,他接過唐思恆手中的東西,又麻利的撿起跌落在地上書,最後拍了拍唐思恆的肩膀,交代道。“小唐啊,幼檀她剛從城外回來,你帶她去城裡走走,感受一下生活氣。”
說罷,也不管他還沒有解決陸幼檀的“難隱之言”,便腳下生風的離開了。只留下唐思恆和陸幼檀兩個人沉默的留在屋子裡。
唐思恆紅著眼眶,聲音打著顫兒,小心翼翼的喚道:“淼淼?”
陸幼檀的鼻尖一酸,她猛地站起身來:“對不起我……”
話說出口後,陸幼檀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她抿了抿嘴唇,任由眼淚淌過嘴唇。過了好一會,才艱難的挪動著嘴唇,極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語調。
“江淮淼已經死了……我是幼檀。”
唐思恆哽咽著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堂兄來晚了。”
陸幼檀沒有說話,她別過頭去,深吸了一口氣。她的心裡各種情緒翻湧著,她即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人記得江淮淼、還愛著江淮淼而欣喜感動,卻又為那個命喪西北的姑娘感到惋惜。
倆人就這樣自顧自的掉著眼淚,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之間隔著很長很長的一段時光,其中醞釀著沉積多年的惋惜和悔恨。只是誰也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有一天能跨過這條河再見到彼此。
只是其中的苦難和遺憾,誰也沒有開口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