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些出乎許驚鴻意料的是,陸幼檀接受了長公主除夕宴的邀請。
因為江家的原因,陸幼檀對“家庭”有一種非常矛盾的心理,一邊是發自內心的渴望和嚮往,一邊又是被傷害和拋棄過後,本能的排斥和厭惡。
但是長公主熱情不古板,駙馬又溫柔包容。這太符合陸幼檀幻想中的父母的樣子了。因此,陸幼檀雖然忐忑,卻還是參加了許家的除夕家宴。
餐桌上,飯菜可口。母親明朗熱烈,父親溫和慈愛。許驚鴻依舊冷淡,卻還是因為過節的緣故,眉眼之間稍帶了一些暖意。
陸幼檀這樣一個高度敏感警惕的人,居然沒有察覺的冷落和被排斥的感覺。
她收下了駙馬給的壓歲錢,放在枕邊,安然的睡了一個沒有夢境的好覺。只是枕頭的一角,濕噠噠的浸透了淚水。
——
正月裡事多,長公主一家忙進忙出的會客手裡。陸幼檀不去添麻煩,只是每日都換上喜慶的衣裳,留在院子裡陪著初七玩,和白露小雪說說話。慵懶又安逸。
一直到正月初八那一天,許驚鴻一早便帶著人來到了小院。
陸幼檀還在吃早飯,她嚥下了嘴裡的粥,有些疑惑的抬頭看了一眼許驚鴻。
“我要去鎮江一趟,要一起去嗎?”
陸幼檀迷茫的眨了眨眼眼睛,小滿笑嘻嘻的迎了上來,解釋道:
“陸姑娘,長公主吩咐我一定要告訴您。鎮江初八的晚上,有放河燈的習俗。整條河被會被照亮,特別特別好看!而且夜裡集市也很熱鬧。”
陸幼檀放下手裡的勺子,有些猶豫。她確實是很想看了一看整條河被照亮的景象,只是這幾日窩在小院子裡實在是太舒服了,這一下子讓她提不太起勇氣來,要去一個陌生的城市。
“不會耽誤你辦事吧。”
“不會,只是轉交一下東西。你就當是去遊玩的就行。”
聽了許驚鴻這話,陸幼檀點了點頭,目光在掠過馬上起身要去替她收拾東西的小雪時,靈光一閃,詢問道:“小雪和白露可以一起去嗎?如果不耽誤你辦事的話……”
小雪聞言一頓,有些不可以思議的看向陸幼檀。只見陸幼檀笑了笑,帶著些期盼的開口道:
“逛夜市的話,人多應該會熱鬧一點吧。”
許驚鴻點頭應允,沒有什麼表情的囑咐了幾句後,把小滿幾人留下,自己轉身離開了。他剛踏出院門,身後便傳來驚喜的歡呼聲。
小雪和白露忙碌的開始替陸幼檀找衣服,替她梳妝打扮。小滿和穀雨按照姑娘們的吩咐,把要帶的東西提前搬到馬車上。
許驚鴻的這些侍衛們,平日裡習慣了他的謹言慎行,一個賽一個的穩重。碰到陸幼檀這個什麼都不講究的,多少也是放飛了少年的天性,喜氣洋洋的期盼了起來。
因此,當許驚鴻牽著馬出來,看見幾個聚在許府外嘰嘰喳喳的歡快身影時,一下子有些不太能夠適應自己素來沉默幹練的手下是這樣的畫風。
陸幼檀被圍在中間,看起來與平日裡不太一樣。她平時總是懶散的隨意歸攏一下頭發,就不再打理了,但今日她梳了雙平髻,對稱規整,綴著紅梅樣式的小簪,繡著仙鶴的暗紅色絲帶垂蕩在她雪白纖細的腦後。
她身著繡著暗紋紅色的窄袖小襖和茶白色長裙,裙擺上綴著與上衣顏色相搭的花紋。她的腰間繫著一條暗紅色的綢緞,顯得她更加的纖細,好似一支雪中傲立的紅梅。
陸幼檀顯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喜慶的紅色一反平日的素淨,為她添了幾分的活力。
許驚鴻稍稍回神,目光在簡單的略過幾人後,隨口問道:
“初七呢?”
“初七送去拜託長公主照顧了。”
陸幼檀應道,她上前幾步,接過了韁繩。喜悅的目光催促著許驚鴻,似是迫不及待的要出發了。
從金陵城到鎮江,需要半天的時間。
正月這幾天,許驚鴻沒能每天帶陸幼檀出去散風,眼瞅著她又開始懶洋洋的窩在暖和的地方半天不動彈了。便藉此機會,讓她多騎一會馬,活動活動身子骨。
騎馬是許驚鴻教的,可陸幼檀膽子小,不敢讓馬跑的太快。一行人遷就著陸幼檀的速度,一直到半下午才到了鎮江。
許驚鴻在鎮江有自己的宅子,他安置好陸幼檀後,趕在天黑前,去辦長公主吩咐的事情了。
這一趟路程對陸幼檀來說,是有點長了。她貪戀著陽光和景色,一直堅持著要自己騎馬。等到翻身下來後,才意識到自己的大腿處被磨損的有些疼痛,忙一瘸一拐的去房間休息。
帶著對滿江夜燈和夜市的期待,陸幼檀幾乎是剛碰到枕頭就睡著了。
她不知道的是,隨著夜幕降臨後,除了亮起燈的夜市。黑暗之中,隱約有東西在躥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