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覺套了件黑色短袖,藍色的24號籃球褲,蹬人字拖,對老於說:“咱們一塊兒出去。”
每週末,老於都要回家陪孩子老婆,背上筆電和專業書,死沉死沉的,但顯得他整個人特別事業有成的樣子。
“其實可以吃了飯再回的。”
主幹道沒什麼人,該回家的回家,該約會的約會,兩人在校園裡走著就點了煙。
老於笑了笑:“是啊,這麼貴的私房菜,虧死我了!”
沈覺說:“下次單獨請你們一家。”
“我可記著了!”
從宿舍到校門口要走二十分鐘,兩人都不是很急。
“你和嫂子,好了有十幾年了吧?”
老於眯著眼回憶,回答得卻是沒有猶豫。
“十四年,記著呢,不敢忘。”
十四年,真久啊。
“高中畢業在一起的,考完英語我就蹬著腳踏車去她考試的那個學校攔人。後來填志願那會兒還鬧了點別扭,都不知道對方填了哪裡。誰知道後來聽人家說,我倆都被c大錄取了。”
說起往事,老於滄桑的臉上煥發光彩。
“她沒考研,說是不喜歡自己的專業,我倒是考了,沒考上,稀裡糊塗找了個工作,把自己賣了。她就幫人打雜工,圖個自在,也沒指望她賺錢養家啥的。
三年前她懷過一次孕,我也就是那時突然有點發慌,仔細盤算著這幾年的積蓄,根本不夠養一家三口的。
這一旦有了孩子,就是無底洞,狠了狠心,辭職決定考研,提升一下資歷。這個年頭,學歷就是一切,職稱、薪資哪個不是和這玩意兒掛鈎。
可孩子沒生出來,下雨天她騎電車去上班摔了,我趕到的時候地上那片血啊……”
薄薄的煙嫋嫋升起,在潮濕的回南天怎麼也散不開。
沈覺攬住他微微顫抖的肩膀,“都過去了,現在不是挺好的。”
老於看他一眼,回摟了摟他,隨即兩人就分開了。
男人間的安慰,沒有太多華麗辭藻,矯情感慨。
“覺子,你和我們不一樣,但你能說這樣話,哥真沒白認識你。”
處在雲端的人,能領悟他們身在泥潭裡平凡簡單的美好,不容易。
沈覺臉色寡淡,沉默了一路。
外賣完好取到手,滿滿當當三大袋,他單手提著,毫不費勁。
回來時走了另一條小道,要路過禮堂的北門,熙熙攘攘的,他突然有些後悔。
心煩意亂地加快腳步,猛一抬眼,卻跟腳下紮了釘一樣,再也邁不出去。
痛意鑽心。
禮堂的臺階下的花圃旁有一盞燈,複古式的銅色花邊,泛著光澤的影。
旁邊立著一個清冷窈窕的女人,穿黑色的風衣,長度蓋過小腿,裡面是一件芋紫色的針織小衣和黑色半身裙。
白皙瘦骨的頸窩墜著金色的項鏈,黑發披肩,微卷,依舊很長。
臉上化著自然服帖的妝,耳垂處有一對銀黑耳釘。
夕陽垂落,整片天空在慢慢變暗,她就這樣逆著霞光,雙手放在風衣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