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覺動了動眼皮,吞雲吐霧間,拿起自己懷裡的兩張準考證。
黑白的,卻可以看出她穿的也是這套校服,綁著馬尾,露出飽滿光滑的額頭,一絲表情都沒有,五官卻分明精巧得緊。
一雙清澈的眼望進他的心裡。
他自己那張,他絲毫沒當回事,就這麼搭在腹部與大腿那裡,隨時都有掉落的危險。
周星心裡也不是滋味。
這小子已經很久不和他們聯絡了,昨天卻突然發簡訊給他,要他幫忙拿準考證。
他們幾個鬆了口氣,不然還真以為他不考試了。
崔地海見周星幫著領準考證,老眼一亮,就差沒抓住周星的手嚎啕大哭。
可除了他自己,他還要宋阮的。
“我讓黃琪琪幫領回來的。”
那姑娘還傻不拉幾的以為宋阮回來參加考試了。
周星把煙扔到地上,抬腳碾滅,站起來,全身血液都迅速倒流,讓他輕微不適應。
巷子外的馬路有車鳴轟隆呼嘯過,蟬鳴肆虐,夜空清朗。
又一個夏季來了。
“你知道我現在最擔心什麼嗎?”
周星心一緊,竟有些不敢聽下去。
沈覺把她那張準考證放在自己的下面,沒放進褲袋裡,怕折到。
“她媽是産後抑鬱,但遠遠不止這麼簡單。她們家有精神病史,她外婆這輩子受的打擊太多,兒子死後發作的。她媽也是,那件事後,她媽其實就瘋了。生下她後沒多久,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就拿塑膠袋套頭,死了。”
沈覺聲音沉沉的,平靜得沒有生機。
她曾問過他,會救她對吧?
那時候他只是在心裡回答。
可說不出來,她怎麼會知道呢。
知道了又怎麼樣?
在她最絕望的時候,他沒有在她身邊,而是說了許多一再中傷她的話。
所以他一直覺得,他和那些逼她、害她的人沒有任何分別。
他從宋元迪那裡知道,宋阮從小學開始,就患有嚴重的抑鬱症,一直在吃藥看醫生。
她肯定知道了她媽死去的真相。
她是否曾在無數個深夜絕望無助過。
生怕哪一天,她自己也瘋了。
瘋了並不是解脫,沒有人不曾拼命地活下去。
更何況她背負了這麼多。
“你怕她……”
周星的聲音哽咽了一下。
“你怕她會放棄活下去嗎?”
她這十幾年追尋的問題得到了答案,而答案是令人無法正視又無法迴避的血淋淋真相,她能承受得了嗎。
哪怕她活著,要是瘋了,誰去開導她、安撫她。
她會不會被陌生的人五花大綁到那種地方,不見天日。
會不會把他也忘記了。
路燈下,少年強忍的啜泣在周星心頭回蕩了大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