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臉上露出抱歉的笑,眼神虛虛地瞥了一眼自己這間牆皮發黃、充滿黴味的兩居室。
宋阮絲毫不介意,只是下意識看了眼田甜沾滿水漬的手。
雖然有些粗糙,還有些傷痕,但不難看出,這樣一雙手當年撥弄琴絃時的婉轉迷人。
“阿姨,多謝你的款待。但是你應該知道,我今天來,是有事情想要問你。”
田甜大概也沒想到宋阮會這麼直接地表明自己的來意。
其實從周星向她提出宋阮想要見她一面的時候田甜心裡就有數了。
這個女孩看起來柔弱文靜,實際上很有主見,固執倔強,和她媽媽一樣。
田甜愣著看了她一會兒,嘆了口氣:“宋老師知道你來找我嗎?”
宋阮抿唇,神色淡漠,“知道了又怎樣,阿姨難道怕他找你麻煩嗎?”
沒等田甜開口,宋阮再度開口:“我已經長大了,他難道還能看我一輩子?”
田甜心中一驚。
那晚看到宋元迪和她,本以為他們這些年父女相依為命,感情算是好的。
可宋阮此刻提起自己的父親,語氣裡卻盡是冷然。
“宋老師,這些年也不容易。”
宋阮不免有些失望。
這些年,她身邊所有人,包括陸昂成,都在說一樣的話。
宋元迪是個男人,還是個事業有成、多才多藝的男人,帶著前妻的女兒,別說再婚,就連女人都沒有。
一個男人把唯一的女兒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別人總會覺得他犧牲大了。
“阿姨,我就想知道,當年為什麼我媽會這麼決絕的離婚,連我都狠得下心不要。”
沖了個澡出來的周星,恰好聽到這句話。
“她既然不愛我爸,不想要這個家,為什麼當初要和我爸結婚?”
說著說著,宋阮免不了哽咽。
她再偽裝,也不過是個不滿十五的少女。從小殘缺的家庭讓她內心敏感脆弱,對那些應該給予她完整寵愛卻沒有履行責任的人都心懷幽恨。
對宋元迪是這樣,對阮麗也是這樣。
田甜看著眼前這個眼角發紅卻硬是不肯眨眼落淚的少女,心中酸楚,卻也只能回答她:“對不起,阮阮,阿姨不能回答你。”
“當年你媽和你爸結婚,我在市準備畢業找工作,連他們的婚禮都沒參加。後來我懷了周星,畢業又沒繼續彈古箏,慢慢的,也就和柳景縣的故人走遠了。後來也是過了幾年,我才聽人說了你爸媽的事。”
宋阮死死咬著唇,胸口抽痛,卻是最終不甘不願地萎謝垂頭。
“真的沒人能幫我嗎?我從生下來到現在,連自己媽媽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家裡所有的照片她都翻過,其中不乏宋元迪當年帶著自己的學生們比賽演出的相簿。
她也是在其中看到過田甜的照片,所以當晚在校門口,一眼就確定她是宋元迪的學生。
可唯獨沒有阮麗的照片。
宋元迪也從來不解釋。
在宋家,阮麗的名字如同一個禁忌。
她小時候,宋元迪帶她回老家過年,留她一個人在客廳看電視,宋家親戚冷嘲熱諷的飄過幾句“姓阮的狼心狗肺,冷血得要死,讀這麼多年書知恩圖報的道理都不懂”、“你媽也真是狠心,你才半歲,她就能跟別人跑了”等等諸如此類咒罵讓宋阮記憶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