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提太子還好,廂房門外。儒衣男子靜靜的守著,裡間的聲音十分清楚了傳了出來,他神色微動,微微斂眸,將手放在腰間短刀上。若是有什麼變故,便會立即沖進去保護殿下。
果然,被戳逆鱗,李環終於不複原本平靜神色,雙眸一瞬變得漆黑銳利,聲音一瞬抬高:
“那駙馬呢!他心術不正嗎,他又做錯了什麼?既然第一個不得已出現了,又怎知不會出現第二個。梁宴至做的最蠢的事,就是將自己的性命交付在旁人手裡!”
聲聲質問,逼迫,如雷霆震蕩,貫徹靈臺。
這些年,壓制在心頭的,全部隨著這聲愚蠢而彌散在耳邊。
周慎眼底閃過一絲不忍,當年之事,他亦有勸阻。但是事情已經塵埃落定這樣久,身為臣子,不該一直妄議君王之過,這一切自有史書評判。
“梁將軍之事,事出有因。陛下雖有過錯,但是太子不是陛下,當年他從未想過要害梁將軍。”
從未想過,卻還是害了。
伯仁因他而死,這便是他要還的罪孽。
李環此刻當真覺得李燃在此事上退讓當真是蠢透了。成大事者就該不拘小節,他可以踏著千萬人的屍首走上那個位置,為什麼不能再多這一個。
她剛想要喚門外的衡流進來,然而話到嘴邊卻突然頓住了。太傅手裡的東西誠然可以這樣拿到手,但是最關鍵的卻是那個將罪證都送到太傅手裡的人。
李燃並沒有對太傅動手,而是用這樣迂迴的方法或許就是因為這個。
或許,在當時太傅連最後見他一次的請求都推拒了後,從前那絲絲的感情,便全然蕩然無存了。
有的,就只有利用。
想明白後,李環只覺背脊陡然一陣寒意襲來。
她還是小看這個二侄兒了。
平穩了一番情緒,李環絕定緩下來按照李燃說的做,她昂頭看太傅露出了個微笑:“這些年,太子能走到如今這一步,難道全憑著他的仁德嗎?”
見周慎皺眉,李環笑得更甚:“不,因為他還有個好母親。”
為他清掃一切障礙,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些年來,有多少人,是因為李恆而死。
有的人是自願為他而死,有的人是因為他而死。
李恆確實幹幹淨淨,他什麼髒汙之事都不會做。若是想要從這一點上扳倒他,似乎很難。但是他有個好母親啊,他不願做的事,總有人會替他去做。
當年鄭家是怎麼死的,這些年後宮又為何再無子嗣,那些人心又是怎麼被籠絡來的,為何有這樣多的人支援太子,這些事皇後難辭其咎。
李燃確實不清白,但是皇後更不清白,那些皇後所做的事,受益的卻都是李恆,那若是說那些都是李恒指使的,又有誰能清聲正氣的說一句,這些事都與太子無關,太子清清白白呢?
等李環將這些年皇後所做之事冠上太子之名,並且吩咐門外衡流將確鑿證據都找過來,讓周慎一一核對的時候,終於,李環看到周慎面容微變,儼然是一副震懾的模樣。
她心情略微舒服一些,聲音帶著惡意道:“這麼些年,若但凡是犀照少了幾分心思,怕是也活不到如今這個時候。”
“即便生來便是要以死成全旁人的,誰又能做得到這樣坦然接受這樣可笑的命運呢。”
“太傅如今,還是不肯去見他一次嗎?”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外面終於傳來的鳥鳴啾啾聲,清脆中還伴隨著風聲,悅耳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