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李燃悲痛隱忍的想向父皇求情,將馬駒的屍首要了回來妥善安葬。
當時,楊源正亦在場,七歲的二殿下才到他腰間高,十分板正的請求父皇做主,太子則是愧疚的跪在門外請罪。
那時候,楊源正都險些要被他唬過去了,直到陛下淡漠的將太子叫進來,將兩人皆訓斥了一通,問責兩人不將心思放在正事上,荒廢學業,竟然為了一匹馬兄弟之間生了嫌隙。
最後兩人一起被罰了一通,太子領罰退下了,二殿下退下前眼底卻是濃鬱的狠戾和不甘。
後來,楊源正才恍然明瞭,那馬駒是二殿下送去東宮前,提前餵了不幹淨的草料,就是為了陷害太子。
雖然沒能達成目的,這番舉動也足以讓楊源正覺得一陣背脊生寒,隨後帶來的便是興奮的顫慄,這是個好苗子,有他楊家的風範。
書房的兩側皆擺著層層的架子,光從門窗之間透了過來,將中間的位置照的敞亮。
少女的身姿說得上是鮮纖弱單薄,但是她單單站在那裡,便叫人忽視不掉。青絲挽的飛仙髻,鬢間的是金鑼絲海棠簪。
一雙黢黑杏眼笑吟吟,看過來的時候帶著從容不迫。
江嚶嚶怎麼能不知道楊源正的那點心思呢,既然想將她剔除,那她偏要這樣堂而皇之的站在這裡。她不僅要站在這裡,還要將事情挑明。
原本李燃所做之事她是不想插手的,但是誰叫這些事嚴重影響到她日後的生活質量。
她並不覺得,她能在李燃心裡和皇位比肩,但是她又從未現在他的對立面上。
“嚶嚶!”李燃沉著眉眼,大步繞開了沙盤走了過來。
他身上還穿著今日的玄色金紋麒麟寬袍,腰間金絲革帶勾勒出修長身形,腿長兩步便跨了過來,抬手攥住了江嚶嚶的手腕。
修長指節骨節分明,白皙的手背上隱隱可見紫色的經絡,他捏的十分得緊,胸口微微起伏,聲音卻放得很是平緩,道:“茶房在外間,你去稍等片刻,我一會兒便來。”
“殿下。”楊源正緊盯著江嚶嚶,開口緩緩出聲,聲音微沉,“既然皇子妃來了,便讓她坐坐再走吧。”
至於一會兒還能不能走得出去,那便不知道了。
李燃背脊挺拔立在江嚶嚶身前,側身看向楊源正漆黑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冷意,他示意嚶嚶莫要開口,聲音不急不緩卻滴詞帶著壓迫感:“此事,外祖不打算解釋一下?”
他一襲玄金色寬袍站在門前,便擋住了大半的光亮,陰影瞬間籠罩,一時間空氣中都帶上了壓抑逼仄感。
滿室寂靜,無一人敢言語。
“此事是個誤會,老臣只是想請皇子妃來客間喝茶,卻萬沒想到皇子妃會貿然闖進。”楊源正原本準備好的說辭,早就被江嚶嚶這一番不按常理的舉動打亂了。
按照他原本所想,江嚶嚶應該靜等在外偷聽,再不濟她擅闖旁人家隱秘禁地,也不能這樣大搖大擺。但是她偏偏就這樣十分囂張的過來了,極有節奏的腳步聲叫人放在老遠都聽到了。
若不然他也可以矢口否認讓人請皇子妃過來之事,只道她是偷聽被發現信口狡辯,這一切解釋都是建立在江嚶嚶偷聽的份上。
但是這次,江嚶嚶是正大光明的進來的。
楊源正看向江嚶嚶視線漆沉,終於道:“聽中的婢女應該告誡過皇子妃,切勿過來這邊,皇子妃為何不聽?”
然而,江嚶嚶無辜的信仰卻閃過詫異之色,頗有疑慮的道:“我怎麼不知還有此事?”
她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菱唇翹起,“但凡一般人家中若有禁地,自是少不得人把守,想不到楊府如今竟是如此落魄,竟是連幾個侍衛也請不起了。”
原本,楊源正安排的侍衛就候在外頭,只要他呼喝一聲,進來的侍衛都會道不曾見過江嚶嚶,是其偷溜進來的。
但是如今江嚶嚶卻是正大光明進來的,腳步聲傳了多遠,廂房中的人都聽到了,那侍衛究竟是有多瞎多聾才能將人放進來?
一瞬間,楊家長子楊文述都聽不下去了,臉色漆黑。
楊源正倒是能沉得住氣,他視線平靜的看了眼江嚶嚶,然後恭敬道:“此事,等圍獵事後,老臣自會向殿下請罪。只是如今要緊的是,皇子妃如何處置。”
如今廂房之中站的人中,可不只有李燃麾下的人,這些將領都是從前跟著楊源正的,全家性命都身系在殿下的大事上,早會縱容一丁點差錯發生?
楊源正此舉是逼著二殿下選擇,究竟是要皇子妃,還是要這些天下。
這般境況之下,若是二殿下仍舊要為一個女人,誤了這近在咫尺的大事,怕是要寒了這些跟著二殿下一同出生入死的將士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