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儀孫頓時臉上露出悲切之色,道:“香篆會斷實是太子之故,卻也並不能怪罪太子。”
李恆背脊僵直,臉色一寸寸難看了下來。他視線盡數落在公儀孫精瘦偏黑的臉上,公儀孫像是真心在為太子著想一般,帶著褶皺的眼角都快沁出眼淚來了,將臣子擔憂儲君的模樣表現得淋漓盡致。
皇帝看著他,微微闔了闔眼,抬首道:“繼續說。”
公儀孫繼續道:“太子素來文弱,臣觀其面相,面色稍沉,眉宇間有陰氣纏繞。這個是大不妙,太子縱然勤於案牘,也要時刻注意身體。”
話裡話外,是太子不好好休息,體虛,宗廟中供奉著歷代先帝,不僅是龍脈所在且紫氣太盛。太過輕虛之體,自然就撐不住這樣大的氣運了。
簡單的話,卻透露了好幾重意思。到底是勤於案牘導致的體虛,還是因為旁的。如果只是簡單的在宗廟前上香祭天,就撐不住這樣的氣運了,那以後還能當得了儲君嗎?
三日前,剛有彈劾太子沉溺女子的摺子遞上。即便是李燃不在,也依舊有無數雙眼睛盯著東宮。
曹凝香進宮後,李恆因為曹盛之事對其頗有禮遇,但是側妃卓氏是個沒腦子且素來驕縱的,還妄想打壓曹凝香來立威。兩人相鬥,將太子妃也牽扯進去了。
李燃留在禦史臺的人自燃也不是吃幹飯的,很快就將彈劾的摺子遞上去了,但是因為接近年關,皇帝雖然看到了卻並未立即責問太子,只是暫時壓下了。
只是彈劾之事,只是上了摺子,如今只有皇帝和禦史臺的人知道。
李燃算計的剛剛好,太子不知道那彈劾奏章的存在,所以現在陛下就算對他不滿,他也不知自己是哪裡惹怒了陛下。
太史令所言,又剛好對上了前日的彈劾太子的奏章,兩件事都有佐證,再加上太史令公儀孫是前朝方道人親傳弟子的身份。饒是皇帝再不信,此刻也信了□□成。
但是即便是如此,只要他一日沒打算廢太子,那麼就得一日在人前維持著太子的顏面。
皇帝的臉色不太好,冷聲斥責了太史令,然後淡淡的道:“太子身為儲君,身子也是事關國本的大事。這些日子你勤於國事,也累了,剛好正值年關,這些日子便好好休息些時日吧。”
這是要暫時將太子手裡權柄收回的意思,李恆臉色頓時僵住,斷了香之事如今就連他自己都摸不清到底是否是李燃所為,但是太史令所說簡直是無稽之談。
這些日子,他確實是為朝堂之事殫精竭慮,但是體虛氣弱撐不住這樣的紫氣一說,實在是荒唐至極。
但是荒不荒唐已是其次,重要的是,父皇已經聽信了,並且為此不喜了。
其實今日之事,並不在於那香如何,而是在於太史令被李燃收買了。
太史監向來不插手皇儲之爭,一直是獨立朝堂之外,但是今日太史令偏偏就將矛頭對準了李恆。不動聲色的軟刀子,若不是李恆直覺向來敏銳,又熟悉李燃的作風,怕是也看不出來太史令今日所為是受誰指使。
可是李燃是如何知道,今日他手裡的這柱香會斷?
原本還不確定的事,思及此也該明白十拿九穩是李燃所為了。
這香定然是有問題的,方才驗香之人,是父皇身側最為器重的太監,李燃必然不可能伸手這樣長。
李恆將眸光投到那銅鼎之中,香雖然斷了,但是還有半截還插在其中,畢竟已經上過的香,斷然沒有再拿出來的道理。
所以,那香斷掉的原因就在那半截香上。
一瞬間,李恆渾身都浸滿了冷意,這樣狠毒的手段,對先祖英靈的毫無敬畏,李燃比他想的還要狠辣。
“父皇!”李恆趕緊上前一步,恭敬拱手的同時,抬眼快速掃視了一眼站在身側的二皇弟。
李燃就站在他不遠的地方,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李恆偏生就看出了他眼底深處那翻湧的惡意,像是在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