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房霧氣蒸騰,屏風兩側立著幾個雲紋青玉宮燈,燭火明暗不定映著屏風後那道倩影。
扶姞跪坐在池子後的蒲團上,給作精捏著額角。十指白皙纖長,動作不輕不重,甚至舒緩。
青蕪拖著主子手臂,一點點抹著香膏小心揉搓著,一邊問著力道是否合適。
旁邊的獸耳鎏金香爐裡燃著嫋嫋的安神香,悠遠清雅。
院中傳來些動靜,婢女們行禮問安聲穿過正堂傳了過來,青蕪耳朵動了動,瞧了眼主子試探道:“皇子妃,殿下似乎來了,可要奴去解釋一番?”
前日東宮的請帖下來的時候,殿下不欲皇子妃去,結果皇子妃當日敷衍過去了,轉頭趁著殿下不在便去了。
青蕪跟著主子來了府邸後,還是頭一次見到殿下臉色那般漆黑,竟是一句未言語便轉身走了。
還是主子厲害,都這會了還是這樣悠然模樣。
江嚶嚶依舊閉著眸子,理所當然道:“他既然生氣了,便讓他在外邊多等一會兒,消消氣便是。”
不過就是去了趟東宮,竟然就叫他氣了這樣久,嚶嚶才不要理他。
多等一會兒?扶姞幾乎有些繃不住臉色,十分想讓殿下來看看這作精真實的嘴臉。但是現在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在著伺候作精。
這天氣轉涼後,天黑的也快,很快婢女就將廊下的風燈一盞盞點亮了。天邊暮色微暗,零散的出現了幾個微暗的星星。
李燃抿著唇緊繃著下頜負手站在廊下,高懸的燈燭光亮將那頎長的身影不斷拉長,然後隨著風轉著燈盞在門階前旋轉著。
曹欒恭敬的垂首侍立在一旁,殿下一直讓人注意著動靜,皇子妃一回來殿下便知道了。繃著臉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人,當即就往後院這邊來了。
這事屬實不怪殿下,涉及到東宮的事,殿下難免要慎之又慎。皇子妃去了東宮就罷了,回來也不尋殿下,殿下心情本就不好,難免要更不高興。
這天色一暗風也就更大了些,將庭院裡的落葉都捲了起來。
曹欒瞧瞧的覷著殿下,明明還氣著,要做什麼直接進去不就成了,作甚還要在外等著,風還這樣大,不知道的還以為殿下才是做錯事的那一個。
但是李燃就是沒有要進去的意思,他知曉嚶嚶在沐浴,就讓人搬個椅子坐在廊下等著。
他就想看看,嚶嚶什麼時候過來看他一眼。
結果婢女進進出出,提著熱水的,還有拿蜜餞糖水的,就是沒見江嚶嚶出來。
皇子妃可真會享受,曹欒端著拂塵在殿下身後站得筆直,時不時視線瞥過婢女端進去的東西,揣測著皇子妃什麼時候才能好,殿下什麼時候才能不慣著這個作精。
終於,天色就要徹底暗下來了,李燃終於坐不住了,起了身大步到門外,沉聲道:“嚶嚶?”
扶姞出來了,看了殿下一眼,躬身十分艱難道:“皇子妃說她心情不好,讓殿下莫要擾……擾她。”
殿下素來是最是手段狠戾,怎麼就不對那作精狠一次,如今都被人踩在頭頂上了。
李燃臉色頓時漆黑,讓人都退下,便進了房間。
看著被用力關上的花折門,扶姞簡直喜極而泣,以後總算不用受那作精磋磨了。
沒人知道那作精有多難伺候,茶燙了一分不成冷了一分也不成,放久了味道不對便要換新的,就連早上梳頭都不能掉頭發絲。
這祖宗也不知前些年是怎麼活的,也就青蕪那樣的狗腿子能忍受得住她那樣的脾氣了。
耳房早就沒人了,李燃繞過寢房屏風就看見軟塌上十分不規矩的躺著的人,少女披著寢衣枕在婢女的腿上,青絲濕漉漉的。
青蕪正給皇子妃擦著頭發,房間突然就只剩下她一個婢子了,接著二殿下就這樣沉著臉色進來了,她簡直怕得頭皮都要炸開了,恨不得立即起身就走。但是手裡還攥著帕子,掌心裡的發絲濕濕涼涼的,她想走都走不掉。
皇子妃還捧著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彷彿沒看見殿下來了一般。
青蕪手有點抖:“婢子參、參見殿下……”
“你先下去。”李燃沉聲道。
青蕪有些為難的看了眼枕在腿上的主子一眼,手裡還捏著帕子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江嚶嚶沒有為難她的意思,就直起了身子坐了起來。放下了話本子,杏眸慵懶看向青蕪道:“你先下去吧。”
青蕪如釋重負,趕緊就告退了。
李燃走了過去,看著熟練將巾帕遞給自己的嚶嚶,心頭頓時梗了一下。但是他將婢子都遣走了,總不能叫嚶嚶自己擦。
於是他就走了過去,繃著下頜接過了巾帕,一邊道:“嚶嚶就沒什麼要與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