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燕小進壓低聲道:“十三爺,四爺,十八阿哥…….歿了。“
“什麼?“兩位爺同時瞪大了眼。
胤祥很觸動,老十八胤衸不過一個小孩子,雖然母妃受寵,但也沒什麼脾氣,到了阿哥所後,總是“哥子”、“哥子”地喚胤祥,跟屁蟲似的,求胤祥帶他出宮去玩,求弘歷帶他上雍親王府裡吃四福晉做的菜,這麼一個小小的孩子,頭一次上熱河,竟然薨了。
胤禛臉色也很凝重,“太醫去看了麼?”
燕小進動了動嘴唇,“看過了,高熱,沒什麼由來,這病來的不明不白,但是小的昨夜和綠
杯…”
門忽然開了,是妙玉帶著綠杯走進來。
“燕諳達,綠杯都和我說了,接下來的話你們一塊兒說吧,四哥正在此處,也好做個見證,”妙玉轉頭看著綠杯,“四爺和十三爺都是好人,你不要怕。
胤禛抿了抿唇,好人?他還沒聽過有人這麼簡單直接的評價他,胤祥倒是一臉淡定,似乎早就習慣了這十三福晉的胡言亂語。
那個叫綠杯的小丫頭似乎是福晉的貼身侍女,嚇得瑟瑟發抖,躬著脖子說:“昨晚十三爺和福晉都不在行宮裡,我看見山上下大雪了,心裡頭很擔心,就去找燕諳達,問他能不能想想辦法,爺和福晉一定是困在山裡了,這一夜過去,該凍成什麼樣啊!”
“確實如此。”燕小進朝綠杯鼓勵性地點了點頭。
綠杯嚥了口唾沫,繼續說:“行宮裡山石多,我走迷了路,不知怎地到了天宇鹹暢齋上,那一塊大概是十六十七十八幾位小阿哥們住的,還有隨行的奶媽子和哈哈珠子,我正想走,卻看見了兩個小太監在說.…….他們在說,十八爺晚膳後多吃了一塊放在多羅郡王茶碟裡的鵝油卷,回來便上吐下瀉,高燒不止,那鵝油卷恰好是太子爺房裡端出來的,昨晚用膳的每一位阿哥都有份,十八爺吃了自己那份,並沒有事,偏偏吃下多羅郡王的份例後,才立刻….…”
她很為難地看了妙玉一眼,不敢再講下去了,“……然後我趁他們走開,才從原路繞回來,碰見燕諳達,將一切告訴了他...我,我發誓所言句句屬實,今兒福晉一回來,也不敢隱瞞,立刻就稟告了。”
“下毒?”胤禛沉吟了一下,“若這丫頭所言非假,那麼老十八是誤食了太子爺送給多羅郡王的鵝油卷……昨夜也是多羅郡王帶頭彈劾太子,難不成是挾私報複?”
胤祥緩緩搖了搖頭,向窗外望去,“太子爺雖然行事有幾分暴戾狹隘,但也不是這麼沒頭沒腦的人,此事太過低劣明顯,只是你我二人不便查證,只看汗阿瑪是怎麼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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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歲爺向來是怕冷的,萬壑松風殿裡燻了暖香,梁九功大太監護著康熙從十八阿哥胤祄停靈房中回來,卻覺得此處空氣比外頭還要寒冷。
“朕累了,”康熙帝坐在榻上捏了捏眉心,顫抖著地撣掉了眼角淚花,“老十八……他才這麼大一點,就這麼沒了,朕..….是朕的錯,不該叫他上圍場來。”
“萬歲爺想開些,”梁九功咬著牙勸慰那禦極天子,此刻更像個孤寡老人,“皇子們都是六歲開了蒙,就要來行宮學習狩獵的,和您讓他上圍場沒幹系,您玉體貴重,可千萬留神保養啊!“
“他那些哥哥們呢?太子呢?”康熙閉了閉老邁的眼。
“太子爺被您禁足著呢!”梁九功弓著腰回答,“其他阿哥們,或許剛聽著訊息,正在趕來的路上吧。”
康熙無奈地揮了揮手。
一方面,老十八胤祈是他和寵妃王氏的老來得子,如今剛滿八歲,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發著高燒走了,心裡自然無比痛惜,另一方面,他又回想起十多年來一直耿耿於懷的一件事。
那是康熙二十九年七月,烏蘭布通之戰前夕,天子在出塞途中病倒,雖無大礙,到底有損身體,危病之中,自然對在紫禁城裡監國的皇太子思念得緊,便傳信讓太子親自馳驛前迎。
可他那正值青春年少的好兒子胤礽,他那受到無數敬仰和喜愛的太子胤礽,他那受到無數大臣稱贊的儲君胤礽,在行宮裡看到父皇病容時,卻沒有展現出一絲一毫憂愁煩惱的樣子,甚至屢屢窺帳,似有弒君的舉動,被他抓了個現行。
康熙抬起眼,眸光略過案上的奏本,筆筆都是彈劾,字字都在誅心。
天子生病,皇太子不孝,不堪重用,皇子去世,皇太子作為嫡長子,更是毫無做兄長的樣子,甚至有傳言,老十八的死與太子賜下的鵝油卷有分不開的關系。
他其實不大願意再查下去了,那畢竟是赫舍裡皇後最後留給他的血脈,可這個兒子,這個太子,這個儲君,絕無忠愛君父之念。
蒼老的康熙大帝思考了很久,最終屏退所有人,提起一支筆,極其緩慢地,用挖心裂肺的筆觸,寫下了一張廢太子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