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話說回來,京中雖然流行漢女服飾,可兆佳福晉一個旗人家的姑娘,家裡怎麼會有漢家女子衣服呢?
“我看看啊,既然梳了雙螺髻,還是插這支翡翠簪子好看,”瓜爾佳氏端詳了好一會兒才說話,“正配姐姐的湖水綠紗衫和珍珠墜子呢。”
胤祥有些好奇,上一回見到穿漢家女兒的打扮,還是那一年南巡時初見的常家姑娘,心念一動,往前淺踏一步。
夾了雨絲的淡白天色透過了端本宮的花窗簾櫳,隔著朱紅的薄紗,投射在那人清瑩的側顏上,宛若身處江南,可他只來得看見頸間閃過的一粒白光,便聽見廊下傳來很急的腳步聲。
他忙回身迎上去,來人是燕小進,兩人極有默契,默不作聲地回到書房裡。等門窗都關好了,燕小進才一臉慌張向他稟報:“爺,河務上遣人來報,黃河鬧災荒了!今兒下了朝後,太子爺被萬歲爺單獨留在乾清宮裡,就連小郭公公也不知說了什麼,萬歲爺大發雷霆,竟將太子爺直接輦了出去!”
胤祥眸中閃過一絲波瀾,面上仍是沉靜從容的,太子爺受萬歲爺冷待,他先前已經料到,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四哥如今在何處?”他問著話,手上也沒停,徑自取了件外出的單袍披上。
“雍親王,似乎不在府中。”十三爺想到的,燕小進也想到了,從乾清宮出來便快馬跑了一趟雍親王府。
胤祥眼眸一垂,只吩咐燕小進備下馬和雨具,然後一言不發地冒著雨出去了。
妙玉和瓜爾佳側福晉正坐在窗邊描眉,只聽見殿前一道急切利落的腳步聲,扭頭向外看時,一道濃綠的袍角已繞過影壁往宮外去了。
安靜一陣,然後妙玉和瓜爾佳側福晉面面相覷。
“福晉姐姐,這是發生什麼大事了?”瓜爾佳氏悶悶地張了口,“是不是晌午前咱們把禦賜的甜瓜冰酪分給下人們,叫爺不高興了?”
這話妙玉沒接,她對鏡脫下一身裝扮,蹙眉搖了搖頭。
十三爺不像是個斤斤計較的人,不會為這點事生氣吧?再說她也沒想太多,不過是禦賜下來的時候,她伸脖子看了一眼,發現那珍貴稀奇的鄯善瓜不過是現代社會裡很常見的新疆哈密瓜,加上她今兒是生理期第一天,小肚子墜墜的疼痛,根本不想碰寒涼之物,又不想浪費了這上好的禦制奶茶,便找了個藉口分給宮人們做人情罷了。
雨一直這麼稀稀拉拉地下著,吵得人心煩意亂,她忽得想起什麼似的,連綠杯都沒帶,拉著瓜爾佳氏起身便往阿哥所外走,恰好看見乾清宮的小郭太監一臉憂心地在夾道裡踱步,便走過去問:“小郭公公好,請問……”
“福晉主子也別問我,太子爺的事,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小郭公公臊眉耷眼地打斷她。
妙玉很有耐心地笑了笑,柔聲說:“我只是想問公公,近日黃河可是鬧災荒了?”
“啊,這個啊,”小郭公公緩過勁兒來,“回福晉主子的話,確有此事,萬歲爺正為此憂慮呢,今兒召了好些河務大臣進宮!”
妙玉瞭然於心地點了點頭,拉過瓜爾佳氏便往端本宮裡走。瓜爾佳氏還在發懵,連聲問她:“咱們十三爺又不在水利上任職,河患……又有什麼幹系?”
妙玉垂眸答她:“十三爺大概是去找四爺商量對策了。”
瓜爾佳氏疑道:“雍親王?他也不在水利上任職呀。”
妙玉看了看左右無人,方耐著性子問她:“妹妹我且問你,一旦發生災荒,什麼最重要?”
瓜爾佳氏雖長得美,卻沒見過什麼世面,更沒讀過幾本書,凝眉思忖了半晌,約是想到她阿瑪瓜爾佳太醫了,張口問:“可是出了人命,要請郎中的?”
妙玉無可奈何地笑了,舉起兩根手指,“眼下最重要的,一是銀兩,用於疏通河道和賑災,二是糧食,給那些流離失所的災民們果腹。”
瓜爾佳側福晉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
妙玉拍了拍瓜爾佳氏的肩頭,溫柔一笑,“妹妹別擔心啦,我猜十三爺和四爺眼下一定是去戶部和國庫查賑災銀兩去了,只怕接下來一段時間,朝中有的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