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媚娘。" 方姐撥開三花貓糾結的毛髮,露出耳後銅錢大的焦黑疤痕,"去年有人把熱油潑進牠窩裡,當時我在垃圾站撿瓶子,聽見小貓叫得撕心裂肺......"
媚娘忽然支稜起完好的右耳,獨眼倒映著許安的身影。牠用焦黑的尾巴掃過許安濺滿泥點的運動鞋,喉嚨裡發出呼嚕聲 —— 那是牠僅剩的完好聲帶才能發出的聲響。
“這隻少了一條腿的柯基叫土豆,只要下雨,牠就會用嘴叼著傘守在門口,因為牠記得只要下雨了,牠就要幫牠的主人送傘。”
方姐蹲下,愛憐的摸著土豆的腦袋:”小狗不知道什麼叫離別,牠的主人過世之後,牠一直守在老家等主人回來,後來房子要拆了,牠不走,就被拆遷隊打斷了一條腿丟到高速路旁,如果不是老奶奶的鄰居看不過去,讓我去救牠,牠可能早就死了。”
方姐掀開它的項圈,內側刻著 “李桂花”三個字。
貓貓跟狗狗很多,方姐說現在應該有500多隻了,但方姐卻彷彿記得牠們每隻的名字,還有身上的故事。
許安他們幾人就在方姐身後靜靜的聽著。
這時,方姐突然按住胸口,臉色蒼白,跟在一旁的齊又菡連忙拉著方姐走進棚戶後頭的小磚房裡,過了好一會,齊又菡才一個人走出來,眼眶微紅,清秀的小臉上有著未乾的淚痕。
“怎麼了?”
大黃關心的問道。
齊又菡搖了搖頭,然後道:”謝謝你們幫忙,我們這邊還有點事,你們先回福利院那邊吧。”
說完,她就趕著許安跟大黃他們出去。
五個男生面面相覷,但看齊又菡的臉色不是很好,他們也不好多問。
走到門口,一隻小小的、髒兮兮的灰色小狗突然從一團髒兮兮的墊子中鑽了出來,跑到大黃的腳邊,對他瘋狂的搖著尾巴。
大黃蹲下身,對著這團像破抹布的小狗笑著伸出手,小狗怯生生的伸出粉色的舌頭,舔了一下大黃的手心,然後快速跑開。
大黃抬起頭,好奇地問齊又菡:”這隻小狗叫什麼……”
"沒名字!" 齊又菡突然尖叫,把他推出門外,"這裡所有貓狗都沒名字!" 門 "砰" 地關上,透過門縫能聽見她壓抑的抽泣:"...... 因為取了名字,送走的時候更疼......"
小灰狗用溼潤的鼻尖蹭了蹭大黃的掌心,突然瘸著腿跑向棚戶後的墳場。那裡歪歪扭扭插著三十多塊簡易木牌,最近的一塊刻著 "方霞姝" 三個字,落款日期是三天前。
……
回到福利院時,妮妮正推著輪椅在院子裡轉圈,看到許安立刻眼睛發亮。
她從褪色的小書包裡鄭重其事地掏出一幅畫,畫紙邊緣卷著毛邊,上面是個穿超人服的男生抱著小女孩從著火的小樓躍下。
“送給你。” 妮妮很鄭重的把畫交到許安手裡。
許安注意到超人胸口歪歪扭扭寫著 "許安哥哥",小女孩裙襬上畫滿小星星:"妮妮畫得真好,哥哥要裱起來掛宿舍。"
“是又菡姐姐教我畫的,又菡姐姐很厲害。”
妮妮被誇獎了,小臉紅了起來,小小聲的說道。
” 又菡的確是個才女,而且還是央美的高材生,可惜她大一的時候查出了白血病,她媽給她治了一年,看治不好,就在一次又菡住院的時候,直接失蹤了……”
大黃愣了一下:”那她現在怎麼辦?”
“就是你們看到的,一邊賣畫打工,一邊治病,幸好她遇到了方姐,就住在收容中心這,平常幫著照顧貓貓狗狗們,晚上就跟我們一塊去擺攤,賣畫治病。”
趙媽嘆了口氣:”你們不要怪又菡,剛剛應該是方姐又發病了,她被檢查出乳腺癌已經兩年了,只是她放不下這些毛孩子們,平常都是靠吃止痛藥控制,只是止痛藥越來越沒效了,但勸她去看,她也不願意,她怕自己一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
"她說她沒有家人,死就死了,但她一走,這些毛孩子要怎麼辦?"
許安望著收容中心生鏽的鐵門,突然明白齊又菡紅腫的眼眶。遠處傳來貓貓狗狗的吠叫聲,順著山風飄進耳朵裡,像根生鏽的針刺痛著神經。
妮妮突然推著輪椅湊近,從兜裡掏出塊硬糖:"許安哥哥吃糖,又菡姐姐說吃完糖就不疼了。"
她伸出瘦得見骨的小手,腕間還戴著蘇韻清去年送的銀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