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生完之後,就不喜歡吃了,沒味道。”
陳家大姐原本死白的臉色終於恢復了一點血色。
“師傅……您說話能不要大喘氣嗎?......會死人的……”
女司機沒有回應,只是發出一陣陰惻惻的笑聲。
車外的雨勢愈發兇猛,豆大的雨點瘋狂地砸在車窗上,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彷彿要將整個世界淹沒。
……
半小時後,計程車停在了龍頭裡村口前。
下車前,陳家大姐在村口看到一個六七十歲的阿婆提著鐵盆,拿著一袋紙錢坐在馬路對面,一邊燒紙一邊哭,哭聲淒厲。
陳家大姐已經很久沒有回龍頭裡了,但她認出來那阿婆似乎是村口的周大媽,當年她用一臺破單車跟外地人訛了輛摩托車,在村裡頗有名聲,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難過。
"在馬路上燒紙錢,難道家裡有親人出車禍死在馬路邊上?"
"哭得這麼傷心,關係應該很親密,莫非是周叔?"
陳家大姐心中胡亂猜測著,再看向馬路對面時,周大媽早就不見了,只剩下馬路上燃燒紙錢的餘燼。
收了錢後,計程車司機給了她一張折起來,看起來頗為陳舊的草紙。
“如果今天晚上你覺得遇到了什麼不能理解的事,就開啟它。”
女司機轉動那雙白多黑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陳家大姐,嘴角緩緩勾起,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詭異弧度。
“不能理解的事……?”
陳家大姐看著計程車的尾燈消失在雨幕中,然後她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那張奇怪的草紙,就隨手把它丟在路邊的草叢中。
“裝神弄鬼!!”
但在離開前,她鬼使神差的又看了一眼路邊,路邊那堆還冒著青煙的紙錢灰燼被風吹亂,只能隱約的看到紙錢灰燼邊上蹲著一個穿著破舊棉襖的老人,似乎是接觸到陳家大姐的視線,老人緩緩地轉過頭,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
陳家大姐冒著雨,一腳高一腳低的往前走著,冰冷的雨水灌進鞋子,寒意從腳底直躥心頭。
過沒多久,就看到搭著靈棚的老屋,慘白的路燈映照下,給眼前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詭異又淒涼的色調。
陳家大姐的腳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在此之前,“父親離世” 於她而言,不過是一個抽象的概念,始終沒有讓她真切地感受到那種失去至親的痛苦。然而此刻,看著雨夜中那隨風擺動的靈棚和白幡,心中的酸楚如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襲來。
那個沉默佝僂的背影,原來以後再也看不到了啊……
想到這裡,她的眼眶瞬間溼潤,淚水混著雨水滑落臉頰,她強忍著嗚咽,緩緩向前走去。
在中港這片土地上,是很重視身後事的,許多人早早的就會準備好自己的棺材、壽衣還有墓地,陳老石家也不例外。
陳老石穿著這輩子都沒穿過的黑色西裝,臉色灰敗的躺在棺材裡,棺材沒有封蓋,就這樣停在堂屋中間,白色的靈堂陰風陣陣,紙紮的童男童女跟紙馬啤酒塔擺在兩側,像是驟然老了幾十歲的老太太無力的坐在供桌前,臉上滿是麻木和絕望。
陳家的子女雖然都披麻戴孝,但臉上一點悲傷的神情都沒有,他們面前的桌上擺著的不是折金元寶用的紙錢,而是一張張的地契跟法律檔案。
陳家大姐轉頭看向靈堂上的黑白遺照,她隨手拿過一件麻衣,麻木地套在身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朝著那群正為了利益爭得面紅耳赤的 “兄弟姐妹” 走去
在錢面前,她們沒有時間悲傷。
即使躺在棺材裡的,是給予他們生命的親生父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