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們躺在小窗上,抱著一堆玩偶,莊曉第一次聽他完整講起了自己父母。
在林仲七兒時的記憶裡,爸爸是缺失的一塊。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大概有三百天見不到林自東。
永遠在忙,永遠有藉口推諉。
陪伴他成長的,一直都是他的母親閔鶯和他的爺爺。
不過讓小時候的林仲七感到疑惑的是,明明媽媽也在工作,也在為公司裡的事情操勞,可她卻有時間陪伴自己。
記憶中,從父母一次很大的爭吵裡,他得知,爸爸想讓媽媽就在家裡當一個全職太太,讓她別在插手生意上的事情了。媽媽卻覺得,自己有能力兼顧好兩頭,並且指責爸爸很少陪伴林仲七。
後來,是爺爺要求,爸爸必須抽出時間來照顧家庭。
林自東回家的次數也確實多了起來。不過林仲七漸漸長大,他也明白,那更多的是敷衍和為了完成任務。
他也曾幻想過,自己的家庭能像其他家庭一樣,一家人一直幸福快樂下去。
然而,不忠誠的種子早就在時間裡生根發芽。
林仲七第一次得知林自東在外面有人,是在他讀初三的時候。只用了一下午,他就摸清楚了女人的來歷。
比林自東小十二歲,年輕,漂亮,是公司裡新來的員工。
彼時的林仲七還心存幻想,認為只要讓那個女人消失,所有的事情就可以解決了。於是,他借機要求爺爺調離那個女人。
然而,他沒有想到,這也正如了林自東的心願,讓他們少了份在公司裡被發現的風險。
一直到高一的暑假,林仲七又發現了爸爸的不忠,並且他還發現,媽媽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痛苦、割裂和怨恨充斥了他整個暑假。他並不知道,媽媽已經做好了離婚的打算,也是媽媽主動向爺爺提出,讓林仲七出國去爺爺身邊。即使自己的幸福支離破碎,可她仍然盡到了做母親要為兒子好的打算。
他們的家庭就像是搖搖欲墜的積木,往上多搭建一塊,就轟然倒塌。
林自東和閔鶯在林仲七出國不久,就離婚了。閔鶯要了一大筆錢,因為她還要照顧林仲七還在世的外婆,隨後搬離了宜城。
林自東藉口說,兩個人是因為性格不合才離婚的。
然而,他瞞得了其他人,唯獨瞞不過林仲七。
事情被林仲七戳破的那天,爺爺用柺杖一下又一下頓著地,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好兒子,最後舉起柺杖抽了上去,大罵著不孝子。
沒人敢去阻攔。
爺爺下了死命令,永遠不可能讓那個女人進林家的門。
後來的事逐漸發展到了現在這樣。那個女人為林自東生下了林昔書,現在想為自己和兒子要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
林仲七當然怨,也當然恨。林自東虧欠了媽媽,也虧欠了他。
在曾經無數個夜晚,他想要父親陪伴的時候,回應他的只有冰冷的手機嘟嘟聲。
而現在,林自東有什麼資格談不想虧欠林昔書呢?
外面的雨仍然不停,嘩啦啦的響著雨聲。
“以前有一段時間,我真的很怕我自己會受到他的影響,成為他那樣的人。”他以這一句做結尾。
室內陷入一片寂靜,只剩下微風拂動窗簾,搖曳起的光影。
許多年前的一個夜晚,莊曉向他傾吐了一件件埋藏在心底的事情,而現在,是他向她傾訴心聲。
支離破碎的往事,構成了完完整整的彼此。
在對方面前,他們無需隱瞞。
因為他們就是彼此的行星和衛星,就像是普魯託和卡戎。
莊曉將他抱緊,彷彿是在給他輸送全身的能量,讓他感受到有人陪伴,他不是一個人。
“你不會成為他,你不是他。”她親吻他的額頭,親吻他流過淚的眼角,“以後你不會再一個人承受這些了。我在,我在。我永遠陪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