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殮師沒有假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沒有下班時間,隨時待命。
那晚暴雨傾盆,劉剛的車送去維修了,他打了輛計程車,路上,死者家屬來了電話,一邊哭著問他什麼時候能到,一邊說要求。
劉剛理解對方的心情,正是因為每天類似的話,才讓他堅持到現在。
被需要,同時不嫌棄他。
只有到了這種時刻,普通人才不忌諱。
他忘記了此刻坐的,是計程車。
車忽然停下來,計程車表情古怪又小心翼翼:“先生,您,您換輛車行嗎?我這人膽小。”
如果膽小,剛才說去殯儀館就該讓他下去了。
劉剛下車,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澆了個透。
他看著逃一般遠走的計程車,看著模模糊糊的萬家燈火,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個。
這一輩子,就這樣了嗎?
要這樣直到死嗎?
那索性還不如早點解脫。
梁景瑤沒直接回答他問的姻緣,沉默片刻才道:“相由心生,你自己注意過嗎?”
相由心生,同時環境也會改變一個人的氣質,甚至長相,比如選秀藝人,當出道幾年後,明明還是那張臉,卻換了一個人。
鮮花和掌聲強大了內心。
又比如有錢人。
劉剛楞了下,這句話似乎戳中他最不願面對的現實,他頭幾乎埋到了胸腔。
他知道。
年輕時候明明不是這個樣子。
他現在長得像極了個紙人,說不出哪裡像。
梁景瑤低聲道:“抱歉,我暫時看不到你的姻緣。”
劉剛苦笑了聲:“我明白了,謝謝大師。”
他重新恢複剛進來時候的畏畏縮縮樣子,從兜裡掏出用紙包著的現金,放到腳下。
然後想起什麼,弱弱解釋:“剛從銀行裡取的,我沒碰。”
以前的同學結婚,他不去,隨份子人家也不要。
死人也有錢,叫紙錢。
桌上倒的茶水,他沒碰一下,不能碰。
梁景瑤輕輕嘆口氣:“你何苦這麼自我嫌棄。”
神仙不是萬能的,醫生也不是,救人救不了心,能讓劉剛走出深淵的,只有他自己。
入殮師,功德無量,這一世的虧欠,來生定有厚報。
世人都是俗人,就是他自己理解的,忌諱很正常,可他不該因此,活成這樣的現狀。
劉剛腳步頓了下,沒說話,繼續走。
“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應該知道,人的命,並非一成不變,活成什麼樣,全看自己。”梁景瑤搖頭苦笑,“一星期後,你會遇到熟人——那個護士女孩。”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