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瑤早有準備。
鬼魂看的到人,人看不到,附身是一種辦法,但她不會,也沒有合適的可附體目標。
只能開天眼了。
人天生有第三隻眼,位於雙眉之間,醫學又叫松果體。
人剛生下來,松果體是開著的,能看到鬼魂存在,也就是為什麼小孩經常會被嚇著的原因。
土地廟如今信徒加起來幾十個,梁景瑤法力少的可憐,必須藉助外力,她掏出路上摘好的柳樹葉,低聲唸了幾句咒語,彷如螢火蟲的淡淡微光泛起。
李杏兒還沉浸在上一句話的悸動中,嘴唇顫抖,任由冰涼柳樹葉貼到眉心。
下一刻,她目光凝固,渾身哆嗦的不成樣子。
李杏兒大半輩子活在回憶中。
在媒婆家第一次見面,秋收了,他來幫忙收莊稼,汗珠順著他黝黑結實的脊背滾落。
印象最深刻的,還是結婚七天後,他離開家時的樣子。
她的男人有種,去省城打鬼子。
李杏兒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也忘記了年齡,她扔掉柺棍,踉蹌站起來,幾十年的思念濃的化不開,堵住胸口:“軍哥,你回來了?”
緊接著,幾十年的委屈滾滾而來,壓的她站立不住,跪在地上老淚縱橫:“這麼多年了,你去哪兒了呀。”
九十多歲,沒多少力氣哭了。
她的哭聲,細弱的連老鼠都嚇不走。
陳軍早已淚流滿面,想把人愛人擁入懷裡,卻直抱到滿懷空氣:“杏兒,我回來了,回來了,對不起,對不起......你受委屈了。”
李杏兒舉起爬滿皺紋和老人斑的手,同樣只觸控到空氣,她不在意,反複一下下擦拭那和記憶一樣臉龐的上血汗,擔心道:“軍哥,哪裡受傷了?”
管他是人是鬼,等了幾十年,哪怕立刻死了,也值了。
梁景瑤悄悄躲到樹下陰影裡,沒走,還有件事做。
半個多小時後,李杏兒兒子顫顫巍巍來了,難為他快七十的人趕夜路。
不來不行,影片裡的老母親好像中邪了,對著空氣又哭又笑。
剛到家門,那個影片裡的姑娘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眉心一涼。
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老母親身邊憑空出現個年輕軍人。
年輕軍人似乎剛從戰場回來,身上還帶著硝煙的氣息。
這時,年輕軍人似乎有所感,轉過頭。
兩雙目光交接剎那,李杏兒兒子感覺自己腦子裡有什麼東西炸開了,嗡嗡的,那雙眼,和自己一模一樣。
梁景瑤,悄悄走了,把空間留給一家三口,七天後,她會再來,送英靈和老太太最後一程。
子時陰陽交替,陽氣初生,陰氣正濃。
路邊樹林跑過一名年輕軍人,他似乎察覺不到鮮血滲透頭上的繃帶,尋找到合適掩體,做出瞄準射擊動作。
一名失去半條腿的軍人,跑不動了,鮮血流了一地,他努力揮舞手臂,向戰友喊著什麼。
前面大樹下,一名瘦弱女兵蹲在地上,開啟醫藥箱.......
就像陳軍請求的,這茫茫大山,到底埋葬了多少英靈?
梁景瑤深深呼口氣,山河已無恙,英靈不能只回歸故裡,他們不應該被遺忘,應該讓後人知道,他們的故事,他們流過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