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樂調轉鏡頭對向門外,開始講述藥泉傳說,順利轉移粉絲注意力,身後,又傳來輕柔的聲音:“十二年了,該走出來了。”
陳樂樂像被什麼重重打了下,她不敢置信轉身,對上雙帶著些許憐憫的清澈眼睛。
“你說什麼?”
“你一直不放,折磨自己,也耽誤他們的輪回。”
剛剛掩埋的傷口瞬間被血淋淋撕開,陳樂樂捂住胸口,腦袋嗡嗡作響,折磨自己,是的,她不配擁有幸福,可耽誤父母輪回?
陳樂樂擁有天地下最好的父母。
能好到什麼程度呢?小時候家在農村,從記事起,不管麥收還是秋種,不管多忙,從不讓她下地,怕太陽太毒,怕地裡的蚊蟲,還怕趁農忙拍花子的,每次出門,就把她反鎖家裡。
後來跟隨父親農轉非去了城市後,生活更上一層樓。
別的同學一月零花錢幾毛錢算很多了,她足足五塊,每季至少兩套新衣服,市面流行什麼,她有什麼。
一直到參加工作,陳樂樂依舊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父母把所有的愛給了她,只要她快樂,什麼都值得。
這樣長大的陳樂樂,孝順卻脆弱。
父母老了。
父親忽然生病,很嚴重的心衰。
這個病暫時死不了?蒊人,但極其痛苦,犯病的時候無法呼吸,憋的生不如死甚至大小便失禁,時刻離不開製氧機。
陳樂樂傷心難受,母親負責照顧。
有一天她回家,母親幽幽道:想離家出走。
犯病的父親像變了個人,自己難受,就折騰她,每晚不讓她睡覺,一開始各種髒話,罵她巴不得自己死,沒良心,再後來床頭放根棍子,發現她睡了就瞧她腿。
陳這是對於死亡恐懼和生理折磨産生的一種心理疾病,無處發洩,只能折磨最親近的人,很多重病老人都有。
陳樂樂笑話母親,多大人了還玩離家出家,她完全站在父親這邊,夫妻嘛,這個時候受點委屈應該的,還舉了典型的例子,有的病人會把屎尿故意亂扔呢。
母親長長嘆口氣,沒再繼續說,那口嘆息,沉重的彷彿能把人壓到。
陳樂的氣話,繼續去另一個城市上班。
如此過了一個多月,到她生日了,每年的這天,都會接到父母的電話,叮囑她吃點好的。
她接到了電話,卻不是生日快樂。
母親中風,讓她趕緊回去。
陳樂樂趕到醫院,母親已經失去了語言功能,神智不清,很多人不認識了,唯獨認識她。
見到陳樂樂,母親掙紮抬起手,咿咿呀呀。
晚上的時候,她忽然清醒了,自己拉被子蓋住裸露在外的半條腿。
她是個非常注意形象的女人。
人病了沒尊嚴,因為搶救和導尿管,不能穿衣服。
整理完自己,母親勉強抬起手,抬到一半,沒力氣了,就那麼懸在半空。
手的方向,是陳樂樂的臉。
陳樂樂看出來了,湊過臉去,那隻手,溫柔,沾染了醫院特有的氣息。
母親笑了,自從父親生病後,好像沒再笑過,摸著她的臉,發出含糊不清的兩個字:“樂樂。”
陳樂樂還以為病情好轉了。
母親就這樣看著她,一直看著她,一直看著她,慢慢沒了呼吸。
陳樂樂永遠無法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