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小魔頭跟毒蜘蛛走了進來,看到我這幅德行,他們兩個人一言不發。毒蜘蛛眨了眨眼睛出去了,他轉身的一瞬間,我瞧見他的眼圈紅了。
小魔頭守在我的身邊,他什麼都沒說,大概,他最能體會到我的感受吧?
穆先生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就拿著一個大藥箱子,他往我嘴裡塞了一顆藥丸,隨後,在我的臉上塗了藥,他說,這是能快速癒合的藥。我心裡卻在想,癒合不癒合又有什麼關系呢?這張臉我早就看厭了,還治它做什麼呢?
等櫻桃將我的禮服處理好後,我重新戴上了王冠,兩頰的傷口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我真是醜死了,但是我不介意,死了的大鬍子和我這個醜丫頭剛好是一對,他死了我醜了,大家都不是完美的,這才相配。
我走了出去,戈多的水晶棺材已經準備好了。趙宇天雖然禁止戈多按照魔界之王的規格下葬,可事實表明,魔界的人似乎不在乎他的命令。
很多人都來為戈多送行,而我呢,則是以未亡人的身份陪伴在他的左右。我看著水晶棺材裡的戈多,這是我們倆最後一次同時出現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了。這是戈多的告別會,他一生的榮耀都已停止了。
他說過,他用了一生的運氣來遇到我。他的運氣用完了,我們倆便陰陽相隔了。
按照戈多的遺願,他下葬的地方是被遺忘的海岸,那個曾經藏著鳳凰蛋的地方,是戈多最後的歸宿。
哎,他解脫了,他可以每天對著那片海域了,看著潮起潮落的他又是否會寂寞呢?而我呢?我這個未亡人,沒了他以後,又該如何生活呢?我甚至都不敢去想象。
二十隻鷹為戈多抬棺,魔界的勇士們坐在了鷹身上。我啊,以前只要和戈多在一起,就一定會同坐一隻鷹,而在他的送別會上,我只能遠遠的站在看他一眼。
夜茉莉也來了,來送它爹。在我準備騎上鷹的那一瞬間,夜茉莉飛過去啄跑了那隻鷹,它停在了我的面前,蹲了下來,它讓我坐在了它的身上。
我們起飛了,侍衛長像是過去一樣,帶著親衛隊走在最前方。他過去,就是這樣保護戈多的,如今,在送戈多最後一程時,他也在盡力的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
二十隻鷹飛了起來,它們的腳上綁著長長的繩子,那繩子的另外一端便是戈多的墳墓了。
夜茉莉也帶著我飛了起來,它緊緊的貼著棺材飛翔,為的就是能讓我距離戈多更近一些。謝謝你,我的夜茉莉,我貓一樣性格的肥鳥,謝謝你這一刻為我著想。
這一段路,我曾跟了戈多飛過無數次,而這一次,卻是最傷感的一次。我心愛的人躺在水晶棺材裡,陽光投進棺材輕撫著他的臉。
我哭不出來,甚至連一句話都不想說,我只是想好好珍惜這最後的時間,再往後,他就要一個人留在被遺忘的海岸了。海岸可能會被遺忘,但是,戈多,我這一世都不會遺忘你。
原本很長的路,在這一天變得奇短無比。不知不覺間,鷹們開始降落了,我陷入了絕望之中。我很想放聲大哭,我想拒絕他的離去,卻又怕眼淚遮擋了視線,我想在這最後的時間裡,好好的看著大鬍子。
這一天的陽光真美,落在沙灘上,隨意一瞥便是一副油畫。鷹們在洞口降落了,之前的那隻海鷹嚇了一跳,從未見過這麼大陣勢的它,慌忙的飛走了。
我跟夜茉莉也停在了洞口,侍衛隊長帶著他的親衛隊們將棺材往山洞裡移動。我看著戈多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被抬進山洞,我看著陽光最初在他的頭頂,隨後劃過他的臉頰,在跟著滑到他胸前的傷口,最後劃過了他的腳背。就這樣,他完全進入了黑暗之中。
我跟著他走了進去,走到了山洞的深處。那裡有一處相對平穩的臺子,我猜那就是之前藏著夜茉莉蛋的位置,也不知道它故地重遊是否還能想起當年在蛋殼裡的感受?
等棺材放好了,我走過去借著火把的光看著戈多。他是今天的新郎,我是今天的新娘。
侍衛隊長帶著他的手下,跪在戈多的棺材前,畢恭畢敬的磕了頭。他哭了出來,看著比我還要傷心。
一波又一波的人進來跟戈多磕頭,我便不再看了,而是專注的看著戈多這張臉,我要記住他所有的細節,我想,未來的日子裡,我大概需要靠不斷的想起這些細節來撐過最難熬的時刻了。
終於,他們都走了,這山洞裡只剩下我們兩個跟夜茉莉。
“大鬍子,”我微笑著低聲問他:“你覺得我今天美麼?”
他沒有回答,我輕撫著水晶棺,想象著在輕撫著他的臉。
“這是你定做的,又怎麼能不美呢?我真的,好喜歡啊。”我說。
若是你活著,一定會稱贊我此刻的美貌吧?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不讓自己哭出來,我怕的很,沒有人比我更害怕了。我不知道如何重新組建這支離破碎的人生。
“大鬍子,我該怎麼辦呢?”我問他。
忽然間,夜茉莉叫了兩聲,我轉過頭去,只見小魔頭舉著火把走了進來。火光將他的臉映的更醜了,而他的一臉凝重之色更加重了醜陋。
“你得出去了。”他說。
我轉過頭去故意不看他,反問道:“你現在連這些事都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