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江南靈慈寺妙如的師傅——慧覺大師不同,智空法師是個面容清癯的老者,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看見羅家夫婦前來還願,他花白眉毛下的那雙睿智的眼睛,立即泛起和煦的光芒。尤其是看見他們身後,乳孃手裡抱著的兩位小娃兒時,嘴角更是彎成了船舷狀。
走上前羅擎雲稟明瞭來意,老禪師把他們一家子引進了內室。
青煙嫋嫋,室內寂靜一片。慢慢地,只餘下女子清悅如玉的聲音,在跟老禪師探討佛法。末了,智空大師喟嘆一聲:“不虧是慧覺師弟的弟子,沒想到你一位在家修行的居士,竟能有如此慧根。難怪一年前,他跟老納談起女施主時,言辭間頗感欣慰。”
“大師過獎了只不過,淨曇比旁人早一步入得佛門而已。這些年又遭遇到比常人多幾分的坎坷。年初的時候,多虧大師替淨曇指點迷津,才能撿回這一條命的。”
“那也是施主存了慧根,心持善念,所以次次都能遇難成祥。阿彌陀佛”智空法師將右手抬至胸前,唸了一句佛語。
“法師,因此我想給他倆在龍泉寺寄個名,求佛祖庇佑孩子們無病無災,一生順遂。”妙如道明所求。
說著,她讓兩乳孃將姐弟倆抱了過來。
智空法師摸了摸毅兒光潔的額完,他轉過去瞧了瞧彤兒的面相,對妙如道:“你這兩孩兒生得極好,都是大福大貴的面相,將來定不會是泛泛之輩。”
妙如雙手合什:“淨曇不求別的,只望他們平安幸福。”
在旁邊一直沒言語的羅擎雲,突然間開了口:“大師,我們曾遭遇的苦楚,作為父母,自然不希望他們再受一次。”
妙如聽了,跟著問道:“不知,這兩孩子將來的姻緣是否順利?”
“姻緣在命數中早已定下,強求無益。”
“那他們倆既已寄名佛祖座下,是不是不便早早定下親事?”
“是可以這樣說,施主只需記住隨緣便好”
跟羅擎雲對視一眼,妙如放下心來。
最後回去的路上,羅擎雲問起妻子:“你為何不想把彤兒定給俞家?”
“咱倆還沒吃夠訂親的苦嗎?以後還不知有多少變數,何苦讓孩子早早搭上後半生,咱們做父母的,也跟著提心吊膽。”
羅擎雲暗忖,妻子一向比他理智,原先以為,她會從大局出發,反過來勸他暫且應下。為了取信陛下,先跟俞彰虛以委蛇一番。沒想到,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此事的,就是她
自從當上母親後,她似乎心裡柔軟了許多。他不由想起,當初兩人親事定下後,為了討好夫家眾人,她在百忙之中還抽空來輔導他妹妹。
在女兒的事上,她一反常態,寸步不讓。其實,若能跟韓國公府結成同盟,今後倒是能過上安穩日子,少了一些上面來的忌憚。但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被自己唾棄了
他更捨不得拿女兒的幸福當賭注。
“累了吧?前面有個亭子,叫喚仙亭,咱們到那裡歇歇腳。”走到半山腰,羅擎雲扭轉馬籠頭,返回妻子轎前問道。
妙如欣然同意。
在那兒休息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候,突然是半山腰的東側,來了一行人。
為首的那夫人,妙如是認得的,就是承平侯夫人顧氏。在許多場合,彼此都見過面說過話的,見妙如一家人果然在山上,顧氏眼睛一亮,就要過來跟她打招呼。
“聶夫人今日也來此處上香?怎麼沒見到令嬡?”跟她寒暄過後,妙如問起聶錦瑟。
一聽她提起女兒,顧氏的眼淚忍不住就往下掉。看對方這架式,妙如頓時慌了神,忙問其故。
聶夫人身邊的嬤嬤,將前因後講給了她聽。
“她要出家?”這個訊息不啻一道驚雷,讓妙如即刻呆立當場。
“小女一向與郡主您交好,上次她喪子之後,就是您把她勸好的。看來,這次還是得勞煩您搭把手,勸勸小女吧”聶夫人淚眼婆娑,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妙如心下戚然,點了點頭,連忙安慰她道:“夫人不必如此,我與令嬡在閨中時就一向要好。勸她本是應該的。不知她如今在哪裡出家,還請夫人派個人,到前面帶路才好。”
“就在山腳下的白雲庵,臣妾這就引郡主前往。”
妙如走過去,跟丈夫商量了一會兒,最後兩人決定,由羅擎雲將兩睡得東倒西歪的孩子先送回去。把一部分侍衛和僕婦留給了妙如差遣。
跟著聶夫人來到白雲庵時,妙如赫然發現:庵堂外面,有一名年輕男子,正跟庵裡的尼姑在那兒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