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如伸出手來,接了一片,看著雪花在手掌心融化成水。涼意沁透肌膚,北風颳得更緊了,她不禁打了個寒噤,想起了羅擎雲來。
不知,給他帶的衣被行頭夠不夠?
上回來信中也沒他提到這個。
“郡主,您這是……”生怕她在外面呆久了容易凍病,旁邊的袁媽媽忙出聲提醒她。
妙如神情一凜,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重新又邁開腳步。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轉過抄手遊廊,來到羅府後院的承蔭堂。
據說,這裡以前是太婆婆的住處。
主持中饋的當家媳婦,都在這兒的花廳裡,處理府中的瑣事。
據說,這個傳統是羅擎雲的母親——上一任國公夫人羅謝氏留下來的。以前主母一般是在自己院子就近處理。而謝氏因跟婆婆關系融洽,妯娌之間也是祥和一片。丈夫兒子長年不在家裡,太夫人瞿氏又喜歡熱鬧,索性就讓媳婦們帶著孫兒們,就近在自己院子裡處理家務。
此時,承蔭堂正廳不遠處的花廳裡,早有一群管事媽媽候在外廳裡。
一行人進了裡廳。早已在那兒的龔氏和鄒氏,起身笑著迎了出來。
雙方相互行完禮後,妙如忍不住抱怨道:“二嫂也真是的,明明說好辰時一刻議事的。你也不勸著嬸嬸慢點,這麼早就到了,害得蘭蕙還要長輩等著。”
上回去郡主府道賀回來,二奶奶鄒氏就跟這弟妹相熟起來,兩人經常在一起談詩論畫。
知道妙如這是在耍花腔,她也不以為意。親暱走上前去,攙住對方的胳膊,眉眼含笑地解釋道:“怕外面那些婆子不懂規矩,等一下回事時,沖撞了弟妹這位貴人,母親提前到來,是要給她們訓導呢!”
“咳!我一名新媳婦,按府裡原先的規矩來就是了,蘭蕙沒那麼多窮講究。再說了,這些家務事涉及到的,都是各房的日常吃穿用度,跟大家息息相關。我自然是得入鄉隨俗了!”
龔氏聽到這話,眉毛舒展,唇邊綻開一抹笑容:“那就好!自太夫人過世後,你婆婆和我之前都曾掌過家。兩人處理事情的風格和習慣,有些地方難免不一樣。你來了後就好了,以後相持不下時,正好有個仲裁。”
“嬸嬸折殺侄兒媳婦了,你們長輩定的規矩,哪能隨便改。若是有大出入,就遵照祖母生前的規矩來吧!”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一番客套。沒過一會兒,龔氏就示意兒媳鄒氏,把外面候著的管事婆子,都叫了進來。
一群年老或年輕的婆子、媳婦魚貫而入。
龔氏身邊的石媽媽,讓她們挨個過來向郡主請安。
首先,是位頭發銀白的老嬤嬤,由一位長相不俗的丫鬟攙扶著,走上前來。
妙如立即被眼前這一老一少,吸引住了目光。
那年輕女子明眸皓齒,體態風流,這老嬤嬤鶴發雞皮,兩人走在一起,形象反差得讓人不得不印象深刻。
“這是以前太夫人屋裡伺候的鄭媽媽,現在負責府裡庫房管理。”石媽媽在一旁介紹道。
妙如點了點,跟對面的人問詢了幾句。她發現這老人家,雖然年紀大了,卻眼不花耳不聾的,甚是難得。怪不得這種狀況,還在堅守崗位。
她心裡不由暗暗生起敬佩之情。
接下來,又是幾位管漿洗、廚房、花草、針線上的管事一一上前拜見。
直到離臨近午時,總算是把一屋子裡的管事婆子,都接見完畢了。在龔氏安排下,幾人就在承蔭堂的院子裡用了午膳。
在飯桌上,妙如跟三房婆媳,趁機討論起剛才見過的鄭媽媽。
“嬸嬸想是清楚,那位鄭媽媽都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沒有被親人接去養老?外人看見了,會不會說咱們府裡的閑話?”
龔氏見她這樣擔心,上前安慰道:“郡主有所不知,這鄭媽媽如今是孤寡老人,二伯曾想派個丫鬟出府照顧她來的。可是,她說在羅府呆了一輩子,捨不得離開。身邊又沒有親人……”
“她沒親人了?”妙如有些意外,“那她身邊的姑娘……”
龔氏解釋道:“那是你婆母前幾年買的丫鬟,犯了錯被罰守祠堂,不知怎會跟鄭媽媽扯上關系的。後來就跟在她身邊……”
“府裡原來的鄭姨娘,就是她女兒,只可惜命薄,孩子沒生下來就……”突然龔氏住了口,誨莫如深的表情。
“是公爹的姨娘嗎?”妙如好奇問道。
龔氏點了點頭,又補充道:“鄭姨娘是太夫人賜給二伯的,從小就跟在身邊伺候,府裡的爺們每人都是如此……”
不知為何,妙如倏地記起,春渚曾告訴她的,羅擎雲以前有個叫“青檀”貼身丫鬟,是他母親生前留下的……突然,她腦海裡響起曹瑜茜狠狠的詛咒——別人的替代品、家族利興益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