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緊繃起來,姬翌另換了話題:“師傅程老太傅,如今身子骨還好吧?!”
此話一經問出,對面的謝閣老表情微松,回道:“泰山大人他老人家告老後,閑著沒事最近迷上了修道。聽說由內弟陪到東海尋訪仙跡去了。”
一聽此話,姬翌來了興致,追問道:“哦?!我說他老人家當時走得那麼匆忙,原是有了這個打算。”
“可不是,拙荊當時再三挽留,岳父大人就是不肯留在京城,呆在咱們身邊。去年廷兒到江南求學,還特意去看望了他老人家,誰知竟已經出遊了。”
姬翌嘴角噙起笑意,從書案走了出來。走到這位重臣跟前,狀似突然想起,隨口問道:“聽說,謝公子就讀的鹿鳴書院,此次上榜的人數可不少啊?”
謝安良從座位上站起身,拱手回道:“微臣不知具體情況,聽報信的人講,鐘探花的長子得了第四名,還有親家許大人他兒子也上了榜。其他人的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說是鐘探花人還沒回去,想送子弟到江南就讀的,就開始行動起來了。有人排著隊向鐘府開始送禮了。”太子似是在聊閑話,踱回了書案後面。
“這個……”謝太傅心裡似有所感,連忙解釋道,“為臣確實不知,當初起意把犬子送到南邊,是親家許老弟跟鐘探花有同窗之誼,又都要回江南貢院應考。所以……”
說著,他額頭上的冷汗不知不覺地滴落了下來。
他怎地忘了這碴兒?!
如今,他外甥已成了鐘探花的乘龍快婿。若是自己再跟鐘家走得太近……六殿下嫡出皇子的身份……莊翰林的前車之鑒……
太子姬翌瞭然一笑,又提起了另外一樁事:“謝公子以前在京裡,是否曾就讀過國子監?”
“不錯,自從微臣進京,小兒在國子監呆了七八年。”見他不再追問鐘家的事情了,謝安良心裡稍稍放鬆。
視窗的冷風倒灌起來,吹起他身上的官袍,只覺得後背被汗漬浸濕了一大片。
“謝大人覺得……國子監前祭酒,現任吏部左侍郎的孟毅笙,他為人怎樣,能力又如何?”突然,姬翌又問起同朝為官他的同僚來。
“此人剛正不阿、為官清廉,且辦事穩重,在朝臣中官聲不錯。國子監自從他走後,管理開始混亂起來,這也是卑職,為何要把犬子送往江南的原因。”謝安良臉上的神色恢複正常,替對方介紹起那人來。
“太傅,你覺得若是由他來坐吏部尚書的位置,不知是否可行?”繞了那麼多彎子,姬翌終於丟擲此番談話的核心議題。
“殿下的意思是陸邁……”謝安良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在不合適的位置上,他熬得也是辛苦。自從孟毅笙接任左侍郎的位置後,吏部的情況開始有所好轉。不過,大部分官員還是……”他頓了下來,有些難以啟齒的味道。
謝安良目光一凜,當即明白對方未盡之言背後的意思。
沈首輔利用他親家曹淳,控制吏部的舉動,在朝堂上不是什麼新鮮事了。沒想到太子殿下,會跟他特意提起這個。此等推心置腹的信任,讓這位經歷兩朝的重臣,頓時感激涕零。
他忙輕聲安慰道:“殿下切勿著急,明年春闈定能為殿下再收羅一批俊才。現在庶吉士當中,就已經冒出了幾名不錯的儲才。”
“哦?!”太子姬翌目光閃爍,“太傅可有推薦的?”
當即,謝安良把平日留心的幾位,介紹給了眼前這位歷練多時的儲君。
姬翌一一記在了心裡,又提醒道:“明年的春闈,太傅您是要回避的,不知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來好當同考官的?”
低頭沉思了半晌,謝安良抬起頭來,對上太子的眼睛:“新入閣的馮驥,為人公正,能擔當此等重任。”
姬翌聽罷,微微頷首。
離開毓慶殿時,謝閣老迎面碰見前來找太子殿下彙報的韓國公俞彰。雙方互相致禮後,就分頭別過。
“殿下,想不到鎮國公親自前往雨籠衚衕的郡主府。”俞彰報告這一重大訊息。
“哦?!”這位東宮之主微眯起眼眸,心裡不由得愉悅起來,“看來,他是真心接納那丫頭了!”
“殿下,您就不怕……”俞彰欲言又止。
姬翌哪裡不知表弟未說出口的意思。
只見他拍了拍俞彰的肩頭:“放心吧!把淩霄從新婚燕爾的甜蜜中,派往西山大營,私底下他們都沒什麼怨言。想來是感念咱們的撮合。他們府裡,不是有你派去的眼線嗎?那丫頭在大事上,頭腦比誰都清醒,這點分寸她還是有的。”
“您就不怕鎮國公又起了異心?”
“能起什麼心思?你可別忘了,如今他是沈閣老的死對頭。若是知道姓沈的跟四弟那邊的人勾結上了,你說羅家是幫咱們,還是幫四弟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