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開車窗的簾子,妙如暗中打量著外面的兩人。只見那人在向伯母作揖,好像是在急切地懇求什麼!二伯母臉上的表情,看得不是很清楚。
該不會是羅府又出了什麼事情吧?!
是不同意婚期,還是要抬通房或姨娘?或者別的什麼事情?
她心裡開始七上八下起來。
不過,兩人並沒讓她忐忑多久。又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只見羅擎雲重新抱拳,朝對方施了一禮。接著,鐘謝氏起身就往車廂方向趕回了。
就在她挪動身子的一瞬間,男子的眼光隨之瞟了過來。
妙如一驚,忙放下撩起的窗簾。頓時,心裡像有幾只調皮的小兔,在她裡面拼命亂蹦亂跳。
鐘謝氏進來時,見到侄女正襟危坐靠在那兒,臉上沒半分異色。心裡暗自覺得好笑:她裝淡定的本事,越發地高深了。
這兩孩子還真是……
一個為了準備謝閣老的賀禮,殫精竭慮。這些天來,妙兒在屋裡為禮物抓耳撓腮,哀聲嘆聲的。淘汰好幾種候選的珍品。直到許怡心來訪。她才拐彎抹角打聽出,未來夫婿親孃舅的喜好。連夜親手趕制了出來。
另一個就更貼心了,竟然能為她做到這一步。
這讓擔憂侄女嫁過去受苦的自己,心裡大大地鬆了口氣。能想到這種不傷體面,又緩和關系的法子,可以見得,這小子真把妙兒裝在心裡了。
看見伯母盯著她,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妙如頓時緊張起來。忍不住伸出手去,扶著鐘謝氏。出聲問道:“他都跟您求了些什麼?”
婦人莞爾一笑,拍了拍對方的手背,安慰道:“放心!是好事,想不到。他能替你考慮得這樣周全。回去後再跟你細說!”
妙如這才放下心來。
回到雨籠衚衕。鐘謝氏屏退下人,跟侄女說起,羅擎雲所求之事。
“什麼?!他要您網開一面。破格錄取?”聽到這訊息,妙如大為吃驚,連忙擺手,“不行,這個規矩不能因我而壞。若是那樣的話,您以後就不好把關了。若是傳到有心人耳中。不怕人們說您為人不公?!”
沒料到,她竟然反對。鐘謝氏錯愕,隨即就釋然了。
這才是她認識的丫頭,再怎麼愁思恨嫁,時刻都持有三分清醒。很少有意亂情迷,不顧一切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
“其實可以這樣,”讓自己冷靜下來,妙如提議道,“只需您把考核的專案,指個範圍出來。讓那位小姑娘到咱們府裡來,我來幫她輔導輔導。等三月篩選時,走正常的途徑。既解決了她入學的難題,又堅守了您的原則。”
鐘謝氏滿臉憂色:“可你要繡嫁衣,還得調教丫鬟,養好身子骨。哪來時間和精力……”
“不就才一個月嗎?後面幾月趕趕,也還來得及。”
“可是,不知她資質如何,若是個特別蠢笨的,那你不是要花雙倍的精力?”
“這麼大的姑娘,學的東西並就不多,能笨到哪裡去?”妙如不以為意地分析道,“再說了,皇後娘娘都沒開口,請您破例,遵守了當初的承諾。沒道理,您帶頭破壞。那樣的話,完全違背了辦學的初衷。聽說京裡的國子監,現在墮落成紈絝們混日子的地方,整日裡打架生事的,不在少數。您看,連謝閣老都把兒子,送到南邊去遊學。以前掇芳園,汪家也是自己延請名師的。”
聽到她的話,鐘謝氏點了點頭:“有道理,伯母一時心軟,差點犯大錯了。若不是開始訂的制度嚴格,以後的麻煩或許會更多。容易被禦史們揪住不放,說我利用這個權力,為親人謀利。”
見她想通了,妙如附和道:“是啊,在京裡咱們鐘家本就沒根基,極容易被人攻訐。這個底線要是守住了,以後的擷玉書院,才能辦成百年女學,青史留名。伯母您的付出,才會變得有意義。
贊賞地望了侄女一眼,鐘謝氏心裡頭感到妥帖之極。
到底沒看錯這丫頭,寧願自己多吃些苦,都不願讓別人受到損害。這品性雖說高潔,卻也極易受到傷害。希望羅家那小丫頭,跟她母親有所不同,是個感恩的孩子才行。
不管懂不懂感恩的,等交到自己手裡,必須得把她教好,板也得扳成知恩圖報的。想到這裡,鐘謝氏再次感嘆,羅家那小子真是深謀遠慮!
這就相當於,把他繼母所生之女,像人質一般交在她手裡。若敢對妙兒胡來,就讓她已經明理懂事的女兒,親自去勸解她。
想到這裡,鐘謝氏唇邊露出欣慰的笑意。
看到二伯母終於笑了,妙如繃緊的精神,鬆快下來。
接下來的一個月,雖然辛苦點,也不是完全沒好處。除了幫二伯母守住原則外,對她以後在羅家的處境,更為有利——這就相當於,把客場的孤立無援,變成主場有人撐腰的優勢。
經過一個月的相處,兩人多少能拉近距離。以後,這小姑子起碼不會跟她橫眉冷對,幫著曹氏對付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