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用的招術,比較隱蔽,讓人想不到他們早有預謀。”薛斌露出一絲苦笑,“先是兩家被逼無奈聯姻,再暗中幫曹家外甥坐上鎮國公世子位。好盤算……”
夏至過後,京城的天氣越發炎熱起來。不說頂上的太陽,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就是從地上捲起一股熱浪,火燒火燎地也讓人感到窒息。
午後,神威將軍府西花廳,薛菁跟嫂子蘇繁熾,邊喝著冰鎮酸梅湯,邊在討論著繡活。
“天熱得受不了,白日裡心浮氣躁,好嫂子,你能不能幫菁兒跟娘親求求情,讓師傅把女紅課停了吧?!”實在憋不住了,薛菁最後苦苦哀求道。
“這可不行,後年你就要出閣了,不趕緊練熟,到時繡嫁衣可沒人幫得了你!”蘇繁熾故意板著個臉,堅決不妥協,“嫂子不是在陪著你嗎?暑天怕熱,冬天怕凍,我看過幾天進三伏了,你更加不想拿針了!”
外面庭院裡梧桐樹底下,幾個丫鬟婆子候在廊下,聚在一起說著閑話。
薛菁覺得甚為無趣,嘟著個嘴,轉過身來:“今日不是休沐嗎?哥哥又上哪兒去了?”
“誰知道啊!整日不見人影,不是說韓國公回來了嗎?還這麼忙?”蘇繁熾朝旁邊的僕婦擺了擺手,示意她們把桌上的碗碟收拾幹淨。
“俞哥哥回京了?!”聽到這訊息,薛菁精神隨之一振,有個主意冒上心頭。
“嫂子,咱們去韓國公府消暑去吧!他家的亭臺水榭,比羅哥哥家的還好。還養了戲子。整天學女紅,總得歇兩天吧!”她忙湊到蘇繁熾身邊。“跟哥哥提提,現在他肯定在俞府涼快,不管咱們兩個了。”
“他家女眷都沒有,怎好去叨擾。”對方一句話就否決了她的提議。
“唉呀,俞哥哥怎地還不說親,不然,咱們兩個府裡可以常來常往了。”薛菁面上露出一絲遺憾。
蘇繁熾哭笑不得,用青蔥般的手指,點了一下小姑子的額頭:“這話小心讓你哥哥聽見,不然又訓上了。要不是你不懂事。壞了人家的好事,他至於到如今說不上媳婦嗎?!”
“菁兒只是實話實說。後來想想,其實他也挺可憐的……”薛菁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
“他可憐?!人家鐘家姑娘才叫可憐。聽說,如今搬到山上都一年多了。前幾天去寧王府做客,聽說人家寧王妃特意派人到淮安,想接她到京裡來,把她認作義女。可人家根本不想來,想是傷的太深了,不想回京見到讓她不快的人和事。”蘇繁熾聲音中,帶著幾分惋惜。“多好一個姑娘,就這樣……”
“嶸曦公子若不娶泠姐姐,泠姐姐豈不是更加可憐,再嫁都無望了。”薛菁卻不大同意嫂子的觀點。
“你還小,不懂這些。被人奪走心儀之人,比沒人嫁更可憐。泠泉郡主最多被封為公主,過兩年等風平浪靜了,找個人再嫁。也不是沒人願意。畢竟她身份家世在那。”說到這裡,蘇繁熾搖起繡面團扇,話鋒一轉,“鐘家姑娘就不同了。鐘探花辭了官,繼母又是個拎不清的,還被逼著退了親。幸好她從小經的風浪多。要是換作你我,怕是早撐不下去了。”
薛菁有些發怔,心裡暗想,以前跟妙姐姐在一起時,從來沒聽她抱怨過。
其實她才是最有資格怨天尤人,感嘆命運不公的。
即使是她在薛府養傷期間,也鮮少見她哭哭啼啼的。
郡主固然可憐,妙姐姐又何嘗不是更加可憐和無辜?可自己從沒見對方當眾哭過。
想到這這裡。薛菁心裡生出一絲愧疚來。
以前她以為是妙姐姐不厚道,明明自己想嫁表哥,見她迷戀嶸曦公子時,也不提點兩句。
後來聽莊家姐姐說起,才知道汪家前後提了兩次親。頭一次鐘探花拒了。妙姐姐以為安全了,再不會跟那家人扯上關繫了,就沒放在心上。沒曾想到又被她爹爹應了下來。還聽說,她那惡毒的繼母,擋過謝家的提親。
她爹爹為了顧惜繼室養的兩個,竟然不惜把女兒和楊家外孫綁到一起。
虧得以前大家都以為,鐘探花真心對她好。現在楊家害他發妻傳聞都到京城了,還沒見他休了那毒婦,妙姐姐不躲到山上,真不知還能呆到哪裡去。
想到這裡,薛菁有些坐立不安,向嫂子福了一禮,就獨自回屋去了。坐到書案前,她叫來丫鬟蕙心,幫著磨墨潤筆,她要給江南去封信。
此時想著妙如的,不只薛菁一人。
自從汪峭旭病好後,他就添了個習慣,經常望著湖面發呆。
長公主派人十二個時辰盯著孫兒,生怕他想不開。為此,她想了許多辦法來開解他,還不避嫌,暗中請泠泉郡主來家裡做客,誰知又惹起另一場風波。
那日,映兒跟泠泉郡主在聽松軒彈琴吹簫,不知哪裡惹到旭兒了。
他聽到簫聲後,怒氣沖沖地跑到那邊。質問妹妹,誰讓她吹給別人聽的,什麼時候傳出去的。氣得映兒當場就哭了起來,泠泉郡主也匆匆離了府。
兄妹倆第一次生了齟齬,過了好長時間,經家人的勸解,兩人才和好。
後頭聽說,那曲子是妙丫頭作的。
望著湖邊快成山石的孫兒,長公主發出了第一百零一次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