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託詞說她要不時回楊家照顧母親,府裡需要大女兒幫著打理,離不開妙如——竟然謝絕了!
這樣,妤如就留在了汪家養傷。回到家裡,楊氏又派人把日常用品,讓女兒的乳母洪媽媽帶給她。
月上中天,掇芳園四周沉寂一片。汪府五姑娘汪馥的小院裡,侍候的僕婦丫鬟們,早已進入了夢鄉。她卻睜著眼睛,怎麼也睡不著。
望著雕花架子床頂懸著的青蓮帳幔,汪馥發起呆來。
看來那位叔叔說的沒錯,她是庶出,母親在家中地位低下。連鐘家表妹都瞧不上她,竟然敢這樣罵她。
自從那次,妙表姐被人劫持後,她親耳聽到祖母,當場就要把自己交給那人。
當時的感覺,就像是被人拋棄的孩子。此後,雖然母親還是一如繼往地對她關懷備至,但從她的眼神中,能感到一絲掩飾和疏離。
而父親,自蘇醒過來後,對她十分疼愛。有時竟超過了嫡出的四姐。有時又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好像想親近又小心翼翼地。望著她的神眼,有些複雜難懂的情愫在裡面。
正想著,突然窗外閃過一道黑影。汪馥驚得坐了起來,忙穿好外衣,沒驚動任何人,躡手躡腳挪到門口。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門從外面開啟。一條粗壯有力的胳膊,把她虜了出去,嘴巴也被另隻手掌捂住了。防止她驚惶失措下叫出聲來,喚醒其他人。
來人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是我!淩叔叔!咱們另外找個地方說說話。”
見汪馥點了點頭,那男子揹她快步閃到一個山洞裡。
“今日在假山洞裡,我聽到馥兒的遭遇了!你讓叔叔還怎麼相信,他們對你是真的好?!”男子壓抑著情緒,沉聲問道。
小姑娘搖了搖頭,反駁道:“她的脾氣,許是本來就不好,並不是針對馥兒的。跟其他人無關!”
“若不是大人說的,她小小年紀,如何能說出那番話來?還有,當場的那些婆子丫鬟,在她踢你丫鬟時,有誰站出來替你們說過一句公道話?”男子顫抖的聲音,讓汪馥在黑暗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怒氣。
“跟叔叔走吧!到那裡你可以當咱們族裡的聖女,受眾人膜拜,過著人上人的生活。”男子再一次勸著她。
“馥兒捨不得爹爹,他對馥兒還是真心痛愛的,經常偷偷給我買禮物。”汪馥答道。
“別提那個負心郎,若不是藍妹當年救了他,後來也不會跟著他來到中原。沒想到他家裡早有妻室。咱們族的聖女竟給人當小妾……”男子喃喃道。
次日,汪夫人晨間去了含露軒客院,看望了外甥女妤如。剛走出院門,就碰到了長公主的貼身丫鬟紫印,說是婆婆叫她到萬禧堂去一趟。
還沒進門,汪夫人就感到院裡氛圍有些不對,似乎有不同尋常的安靜。
看她來了,守在門口的丫鬟掀開簾子,躬身請她進去。
果然,滿屋子的人都屏氣凝神的,婆婆神情肅穆地端坐在堂上。見她到了,讓身邊的何嬤嬤給她搬椅子。
招呼她坐下後,長公主正色道:“這幾個人,就交由你處置了。”
汪夫人的視線往地下一輪,發現跪著的幾個,都是昨日跟在姑娘們後頭看護的婆子丫鬟。
她不由暗中呻吟起來,婆婆這是怎麼了?想借她們敲打自己?
這幾位婆子丫鬟,是她從孃家帶來的陪房和家生子,平日裡都是在她春曦堂當差。
昨日安排太太奶奶賞梅時,婆婆自己的人都先帶走了。跟在後面照顧小丫頭們的,都是春曦堂院子裡的人。出了妤兒磕傷的事後,當時她要趕到梅林那裡招待客人,還沒來得及處置。沒想到婆婆把人都叫來了,留到今日讓她發落。
見媳婦沉默以對,長公主朝身旁的何嬤嬤使了個眼色。
後者收到後,開腔幫著解釋道:“老奴替夫人查清了,魏婆子平日就喜歡偷懶耍滑。竟沒把去梅林必經道上的冰雪,提前鏟掃幹淨。那邊幾個,交待過要好好跟著幾位小姐的,竟沒把公主的話放在心上……”
汪夫人俯身行禮,告罪道:“是兒媳疏忽了。昨日把客人送走,收拾妥當就已是二更了。又給妤兒安排住處,看著她換藥,忙到近三更……還沒來得及處罰這幫奴才,讓母親操心了……”
見到媳婦作伏低狀,長公主點了點頭,原先冷麵霜眉的樣子,稍微舒緩了一些,告誡她:“現在是多事之秋,園子的下人都要管緊了,萬不可出了什麼岔子。咱們汪家經不起再來一次打擊了……捧高踩低的奴才,該攆走的就攆走,該發落的就發落……母親不能看顧你們一輩子,終究還是要你來當這個家的,人丁興旺,母慈子孝,兄弟和睦才是治家之本。”
汪夫人低頭應是,婆媳倆又說會兒閑話,直到長公主道乏了,她這才告辭出來。
剛走出萬禧堂的院子,汪夫人叫過貼身管事辛平家的,吩咐道:“去打聽一下,從昨晚到今日早晨,可有何人在婆婆跟前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