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有些明白,當初他為何會把女兒嫁人當填房了。
大姨是汪家二房唯一的兒媳,還生了嫡子嫡女。長公主雖然失勢,可她畢竟曾風光過,聖上再不給姑祖母面子,她是聖祖爺最寵愛的妹妹名聲還在。看到掇芳園並沒被收回,就知這有仁義之名的帝王,在尊敬長輩孝道名聲上,還是不敢馬虎。
她的祖父鐘正聲對陛下的恩情,讓他也不會對鐘澄及妻子動手。不然,他就在清流文官眼裡,就成了薄情寡義,恩將仇報的形象。還會失去臣心,讓那些還在為他賣命的屬下心思動搖。而鐘澄也不可能休妻自保,出身書香世家的文人,最愛惜羽毛,不會讓自己背個忘恩負義的罵名,畢竟楊閣老救過他家人。
九、十年前,楊景基唯一的子嗣,才五、六歲。就是家族覆滅,一個稚童也容易保得性命。有兩姐夫在,還怕過不上安穩日子?而爭位一案中,楊閣老最多隻算從犯,主犯靖王夫妻被圈禁起來後,輪到楊家,攤不上滅九族的大罪。故他直系子女的歸宿問題,就顯得十分重要了。
此盤算可謂是策無遺漏,唯一的變數,就是楊氏性子太強,不按常理出牌。
謀害何姨娘和她肚裡的胎兒,氣死了婆婆,就已惹怒了丈夫。回家守孝時又得知自己的填房身份,從此一發不可收拾。虐待繼女,阻妾進門,鬧到如今這般田地。
多米諾骨牌效應,來得實在太快!
在她還無嫡子倚仗,沒俘獲丈夫真心時,就已失去所有的優勢。
“喂,在發什麼呆,摔傻了?”一旁人影在眼前晃了晃,把她從太虛幻境中拉了出來。
妙如一怔,回過神來,朝他抱歉地一笑,借機矇混了過去。重提起之前的話題:“慧明師叔還沒訊息嗎?”
“哦,正想跟你說起這事。”他從袖筒裡取出一封信,交到妙如手裡。
她接過一看,原來是師傅慧覺大師的來信,上面的火漆完好無損。
妙如贊賞地向他笑了笑,急忙開啟了信封。
原來,師叔去年六月就已離開雲隱山,前往雲南西雙版納,採集珍稀藥材去了。不過,收到來信後,慧覺大師飛鴿傳書,替她把信轉往在瀾滄江邊的曼閣佛寺。說是那裡的住持乃從靈慈寺出去的,是他以前的師弟。兩寺間素有往來,慧明大師應該會在那兒落腳。
妙如把情況告知了眼前的人:“表哥請放心,師叔正在雲南。他接到信後,應該會在當地尋找治療方法。若是來不及,妙兒留下封信,讓你自己接待他好了。師叔人很好,對病患從來不顧忌他們的身份、立場……”
汪峭旭在一旁漲紅了臉。見此情形,妙如發覺又說錯話了,忙補充道:“妙兒的意思是,他不會介意汪家是否受到上面人的忌憚,並非諷刺上回落水救人……”
越解釋,少年的臉越紅,她只得住了嘴,暗自懊惱起來。
訕訕然倒在靠枕上,妙如心裡暗嘆:此人怎地這般敏感?!她算是心思細膩的了,沒想到還有比她細上數倍的!
兩人又聊了些閑話。汪峭旭見她躺在病床上有些無聊,就說起他在江南遊學時的趣事。
提起江南遊學,妙如忽然想起要為白氏找婆家的事,從床頭取出一封信來,對他懇求道:“旭表哥可否派人幫我送封信?”
“送給誰?”
“忠義伯府新進門的三奶奶,只需交到丁三少爺手裡就成了。她是我閨中好友,年後好幾個月都沒聯絡了。再不去信,她會以為我失蹤了的!”
“怎麼盡交些年長的朋友?很少能看到你跟巒映她們玩到一起去!”
妙如自嘲道,“就當我少年老成吧!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妙兒可沒那功夫,把精力花在過家家一類的遊戲上。交的都是些良師益友,時不待我!指不定哪天,連眼前的境況都不再擁有了,能靠的只有自己學到的真本事!”
聽了此話,少年望著她若有所思!
過了半晌,眼中漸漸流露出激賞的神色,他對表妹認真地說道:“妙妙說的很對!人有時真的沒法掌握命運。像祖母和爹爹,何曾想過會有這一天,家中會……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還是未雨綢繆的好……”說著,說著,不覺地握住了她的小手。
“咳……咳……”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汪峭旭這才意識到他越矩了。
忙放開了女孩的手,兩人之間頓時湧出一種尷尬曖昧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