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以為呢?”輕蔑地望了他一眼,楊景基眼中射出陰厲的精光,“若不是你有個當諍臣的爹,曾保當今聖上而亡,這身份還有點用處。老夫怎麼會看得上你,大費周折的……”
鐘澄當下只覺得五雷轟頂,還沒從女兒出事的傷痛中抽離出來,又遭遇了另一重打擊。頓時感到萬念俱灰,心灰意冷……
“你我早已綁在一條船上,若賢婿回到正軌上來。善待雅兒,等孩子出生後,老夫再幫著想想辦法,為你謀個好位置。咱翁婿倆互相幫襯,十年後,以你的背景,必會成為一方大員,說不定到時也能入閣拜相。如今妙兒已不在了,也沒人隔在你跟雅兒中間了,一家人正好和和美美過日子……”他換了種語氣勸解道。
“澄還沒冷血到,踩著親人的屍骨,往上爬的地步……澄明日就遞交辭呈,回淮安去教書。若音娘還願跟著,把孩子養大,就一起回去。如若不願,等孩子生下後,是義絕還是和離,悉聽尊便!澄此生再也不踏進京城一步。”說完也不等他回應,匆匆離開了房間。
楊景基一臉愕然。
原以為,這些年來在官場,他已經磨得懂得進退,知道取捨了,沒想到還跟他爹一樣,是個玉石俱焚的性子。
當年那人怎麼沒把……也一併……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取消了?”妙如一喜,心想總算還來得及,不然世上又多了個怨婦。她偷睨著父親,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是延後,還是放棄了?”
鐘澄也沒正面回答她,正色向她問道:“爹爹想辭官回老家,你可願意?”
“回老家?”妙如忙拉著父親的手問道:“是回淮安老家嗎?”
望著她臉上掩都掩不住的驚喜,鐘澄長嘆了一聲,望著她的傷腿問道:“很疼吧?!”
“當時有些痛,不過很快就感覺不到了!”見父親不解,一臉疑惑地望著她,妙如又笑著解釋道,“因為暈過去了,痛也感覺不到了……”
望著她故作輕松的表情,鐘澄心裡的苦澀又湧了上來,嘴角扯了扯,也跟著擠出了個難看的笑容。
“為何突然想著辭官?”妙如問出了心中的疑問,“爹爹以前在地方上,不是幹得好好的嗎?離開彭澤時,當地百姓還送過萬民傘。”
“爹爹本來考科舉,就是為了替你祖母重新掙回誥命,讓她過上好日子。而今這些理由都不存在了,還留在京裡幹什麼?況且……”他遲疑了一下,不知該不該告訴女兒。
妙如眼巴巴地望著他,見停住了,替他接話道:“況且因為祖父的關系,您現在夾在中間,很為難!”
“你知道了?”鐘澄眼裡滿是震驚,他也是最近被人拉著,聽過父親生前一些往事。女兒是哪裡知道的?
妙如把昨天朦朧中聽到的幾句,和自己的推理全數告訴了父親。
“那白師傅一家人呢?豈不是要壞了她的名聲?”
“發出的請柬沒寫姓氏,旁人不知內情。就莊翰林一家知道是她,跟他們打過招呼了。爹爹打算跟她結為異姓兄妹,再託人幫她找戶好人家,送副嫁妝給她。”
“這能行嗎?”妙如不確定,白氏一家想要找個官身的女婿,把祖傳店鋪重新開起來,這會兒上哪兒找好人家去?
正在苦惱著,門外有小丫鬟進來稟報,說大少爺聽說鐘大人來了,他在正廳候著,有重要事情跟鐘大人商談。囑咐女兒好好養傷,鐘澄隨後就出去了。
“你是說,那馬受驚一事,並非意外?!”鐘澄臉色大變。
“在下查過馬的屍身,也問過令嬡。有人中途在馬身上,用針刺進大量讓畜生興奮的藥。家父長年在邊關駐守,在下也跟著學過一些戰馬的知識。”
鐘澄心下了然,他一直謹小慎微,女兒也是乖巧懂事,從不與人結怨。
最想她出意外的,無非就楊家人了。汪家人倒不大可能,他們家還有個躺在床上的,等著妙如牽線搭轎,幫著救醒呢!
問過女兒的病情,謝過他的搭救之恩,鐘澄就要把女兒接回去。
“鐘大人,鐘姑娘剛退完燒,腿傷還沒好,現在冒然挪動,恐怕不妥!況且石太醫臨走時,特意交待,腿骨沒長攏,絕不能輕易搬動。您不希望鐘姑娘,今後腿腳上有什麼毛病吧?!”薛斌極力挽留。
他把醫囑都搬出來了,鐘澄只得讓步,對他千恩萬謝後,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