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面,站滿了丫鬟婆子,遠遠地望著東邊廂房,不敢靠近。又像是在守著什麼!屋裡隱隱約約傳來爭執的聲音,彷彿還夾雜著陌生男子的嗓音。
楊景基見到此等情形,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輕咳了一聲,有個眼熟中年僕婦回過頭望了過來。他認得,好像是叫謝三家的,忙在暗中給她使了眼色。
這謝三家的,收到老爺的意思。正要起身往東廂房奔去,剛邁出兩步,就被鐘澄喝止了。
只見他松開扶著老者的手,鐘澄快步邁向東邊。楊景基心中暗道不好,也急步跟了上去。
“九奶奶,話可不能這麼說!您當初跟我們家六奶奶說的是,回京了就讓楊閣老寫封舉薦信,為我家大舅老爺換個好地方的。”一個淮北口音的男聲傳了出來。
“胡說!當時我家小姐,說的是事成以後,再替你家奶奶寫這封信的。現在還沒有確切的音信,能證實妙姐兒已經過繼給三房了。”崔媽媽激動的聲音響起。
“現在事情已經辦成了!那小姑娘都跟著三房的二奶奶,參加去年年底的祭祖了,不信你們派個人,回老家打聽打聽!”男子爭辯道。
“事情成沒成,本奶奶還不知道?!”年輕婦人的聲音傳來,正是楊氏在接話,“過繼這麼大的事,如果成了,爺會不告訴我?!本奶奶還是這房的主母,妙姐兒的名義上母親!”
“小姐,不要跟他糾纏了,都胡亂扯了小半個時辰了。外面要來人聽見了,就不好下臺了!”崔媽媽提醒道。
“九奶奶,您不能這樣啊!奴才回去,沒辦法跟主子交待啊!小的這趟出來,已有兩個來月了!事還沒辦成,主子會責罰的。就當可憐可憐小的,好歹寫封信,給咱們奶奶說叨說叨。不然,小的真沒法回去交差啊!”一聽要趕人了,那男人忙苦苦哀求道。
“小姐,要不咱們讓他先回去?等過兩天,再寫個手信,讓他捎回去!”崔媽媽聲音中透著幾分急迫,想是希望快點把此人給打發了。
在外面聽壁角的兩人,面色各異。
楊景基這位歷經兩朝的元老,有些微駝的脊背,彷彿被重荷壓得更低了,滿是滄桑的臉上,布滿了羞愧之色。
而他的女婿鐘澄,則是一臉的憤慨,面上的怒火,似乎要吞噬他平靜的面容和理智。
只見他沖了進去,對著還跪在地上乞求的男人,怒喝道:“你說,六奶奶要她幫你家舅老爺,做什麼事?”
那男人見到有人沖了進來,都嚇傻了!一臉驚懼,攤倒在地下,不敢動彈。
“起來回話,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鐘澄瞪著地上的男人,厲聲喝斥道。
那奴僕在地上的身子,伏得更低了,不停地磕頭道:“不關……不關我們事!也不關奴才的事!求老爺饒過小的吧!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
望了一眼跟過來的岳父,鐘澄見此情狀,接著對他道:“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若真不關你和你家主子的事,這裡自然有官老爺,替你們作主!”
那男人不停地磕頭,見瞞不住了,一心只想著怎麼脫身。顫聲說道:“是……是九奶奶許……許諾說,要我家奶奶出力,把人……過繼到二爺……二奶奶名下。事成後,幫……幫著我家主子娘……孃家的哥哥,謀個好……好地方任職!真……真不關我們的事!是九奶奶主……主動找上咱們……三房的。”
“過繼誰?”鐘澄追問道。
“就……就是五房九……九爺的大女兒,好……好像是個叫妙……妙姐兒的小……姑娘!”他磕磕巴巴地,終於把話說完了。
“什麼時候提的此事?”鐘澄繼續逼問。
“去……去年中秋前後,聽……聽我家婆娘說,當時要……要六奶奶想法子,在五房離……離開之前,把妙……姐兒留下來,就算……成了一半!”
“胡說!我們小姐一直住在槐香院裡,給老太太守孝!上哪裡跟你家奶奶說去!”崔媽媽急忙護主,在一旁跳了出來。也不知外面剛進來的這兩人,聽去了多少?想來個死不承認,“我家小姐好心把你叫過來,想問問祖宅那邊親人的近況,順便給你家奶奶幫個忙!你這個賤民,恩將仇報,恁是要往咱家小姐身上潑贓水,來人,趕緊拖走打出去!”
聲色俱厲地說完,崔媽媽就要過來,把那男子拉走。
男子哪見過此等陣勢,還沒反應過來。見她作勢要拖走自己,望了一眼鐵青著臉的鐘澄,不知如何是好!
“好大的威風!有親家老爺和我在場,幾時輪得上你這奴才作主的?”一個冷冷的聲音,及時地阻止了崔媽媽的動作。
看到這青衫男子發了話,那男子揪住時機,趕緊繼續道:“小的沒……沒說謊……奶奶說,見到九奶奶,要是沒人信,或是辦不成,就拿這……這個信物出來!”說完,只見他從裡衣內,掏出塊玉佩來。
楊景基一見,嘴都快氣歪了:這塊玉佩,正是某次過年時,他送給女兒壓歲的。
鐘澄看著岳父臉上的神情就知道,他已信了大半。忙喊來星魁,拉那男人出了廂房。
把崔媽媽和趕進來的下人都遣散後,屋裡只剩下鐘澄和楊氏父女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