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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繞到鋪子後面的樓梯上了二樓，進到客廳裡，一個帶眼鏡的中年男人正背對著陽臺坐在凳子上看報紙，抽著煙，地上放著一杯茶，很是悠閑。
一個個子已相當高，卻還穿著厚厚的鬆糕鞋的女孩背對著陳功他們，噼裡啪啦地數落著這個男人：
“老馬，快活得像個大老闆啊！知不知道你老婆在下面忙成什麼樣子？一個人又要炒菜，又要招呼客人，你一個大男人，不去幫把手，還在這裡看什麼破報紙，你冒充什麼知識分子？吃老婆軟飯的人，搞得還像個幹部似的，你還想過以前在老家當領導的那種□□日子？都下崗好多年了。”
老馬勃然大怒：“你個小娼婦，我當幹部時你還不知道跑你娘肚裡去了沒有，個有人養沒人教的東西！你看你個娼婦樣！社會風氣都是你這種人敗壞的。”
“你罵誰娼婦？你裝什麼假正經？你看本姑娘穿得露一點就饞得要死，個老色鬼！你的醜事本姑娘還沒有告訴你老婆呢。”
老馬的氣焰老上被打下來了，這時看到了門口的陳功和蔡芳芳，扯起嗓門和他們打招呼：
“芳芳來啦？你看看你們這個蔡花，什麼樣子！你懂事些，管管她。”
蔡花聽他這麼一叫，趕緊轉過身來，果然見蔡芳芳帶了一個年輕男子進來了。
陳功和她一打照面倒搞得很不好意思了。原來蔡花全身就穿著一個露出整個肩的超短連衣裙，效果就相當於一件泳衣底下多了一點點下擺而已，不說下面把豐滿的大腿露出來了，上面也只遮住了小半個胸，兩個豐滿高挺的幾乎要掙脫出來，一抖一抖的。陳功趕緊把臉別過去。
蔡花看到他這個樣子，笑了：
“喲，帥哥還蠻怕醜的嘛，你也帶眼鏡？不會也是個色鬼吧？帶眼鏡的男人都色不說，還裝。跟我們這位老馬一樣。”
蔡芳芳趕緊把蔡花罵到一邊去，老馬也在一旁幫腔。蔡芳芳說：“這就是陳先生，人家是大學生，以後在人家面前少來你那一套，你也不嫌丟人。”
蔡花說：“喲，大學生怎麼到我們這種地方來了？可不要嫌棄啊。你是芳芳的凱子吧？”
蔡芳芳又罵了她一句，不理她。叫老馬給他們看房，房子的條件和來之前蔡花在電話中對蔡芳芳說的一樣，陳功不怎麼收拾就能馬上住下來，反正陳功只要個睡覺的地方。
陳功把一個月的押金和一個月的房租交給了老馬，老馬把房門鑰匙給了他。老馬一出去，陳功就倒到了□□，從回去辦喪事以來盡是一連串的打擊和壞訊息，使他身心疲憊。
蔡芳芳幫他把屋子稍微收拾了一下，看到他這個樣子，說：
“你好好休息幾天，再想想下一步怎麼辦。找工作問題應該也不大，畢竟你有這麼多年的業務經驗，只是眼光不要太高。不過，你都這麼大年紀了，打工不是個長遠之計，你考慮一下能不能自己幹。你那個叫金什麼來著的朋友自己做生意，雖說場面不大，可也比我們這樣打工強多了啊。你找條門路，發達了，到時候也幫幫我。出了你這檔子事，老闆以後也不會怎麼信任我了，再說一個月那麼點錢，我過得還不如蔡花。蔡花是誰？就是我那老鄉，剛才外面客廳裡那個瘋女孩啊，她幾個晚上掙的錢就抵我一個月掙的，我都窮死了。”
“你這老鄉挺那個的啊，她是幹什麼的？”
“挺哪個？挺性感漂亮是不是？”
陳功老實說：“是的，是非常漂亮，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而且還，還蠻野的。”
“人家當然漂亮啦，出來賣的嘛。”
看著陳功一臉茫然，蔡芳芳說：“她是當小姐的。”蔡芳芳告訴他，蔡花和她是一個村的，從小一起長大，都姓蔡，說不定以前還是同一個祖宗呢。她們那裡女娃不值錢，一般上個小學能寫自己名字就不錯了，而蔡芳芳從小有志氣，長大要考大學。當蔡芳芳在一所破爛高中只讀了半年時，蔡花已小學畢業後出來這邊混了好幾年了，幾年來往家裡寄的錢都讓幾個哥哥蓋起了樓房，此時蔡芳芳剛讀到高中，家裡說你讀的這破學校就沒考出過大學生，就停了她的學，讓衣錦還鄉回家過年的蔡花帶她出來了。
一到這邊，蔡芳芳就發現蔡花在夜總會酒吧及那些所謂的休閑中心當小姐，蔡芳芳不屑與之為伍，自己找到那家‘臺灣人的廠子’打工，畢竟讀過幾天高中，在一幫小學初中學歷的打工妹中就顯得鶴立雞群，人又潑辣能幹，不久就獲得了總是想找既好用又便宜的人來用的老闆的信任，就調到辦公室裡工作，雖說薪水比線上工人高不了多少，但也可勉強算作一白領了。蔡芳芳看不起蔡花，但蔡花卻為有這樣體面的好朋友而自豪，不論蔡芳芳對她的言行舉止如何反感也不惱，總是像兒時那樣，把她當作知心好朋友。
陳功連說：“可惜啊，可惜！這麼漂亮的姑娘淪落風塵，這狗日的社會完全是逼良為娼嘛。”
“自己不爭氣，有什麼辦法？他們家裡的人也不是東西，明知自己的女兒在外幹什麼，只要有錢，不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蔡芳芳說：“你對她怎麼這麼有興趣？你和她住在一起久了不會有問題吧？不要緊，你這種人我還不知道？在骨子裡是看不起我們這種沒有文化的農村女孩的，更不要說一個小姐了。”
陳功說：“我絕對不會看不起她，我不會看不起任何一個小姐，一個為了親人，願出賣自己作賤自己的人一定是一個善良的人，至少他們在選擇傷害自己還是別人來換得生存的時候，選擇的是傷害自己。”
“一個善良的人？！你怎麼不說是一個下賤的人呢？我看你這人有問題，蔡花剛才說得沒錯，你也是一個好色的人！以前我說區志華和你沒那個可能，你還不是貪圖別人長得漂亮，有所謂的氣質，被你說得不知有多好，不也就那麼回事？現在怎麼樣？還不是把你甩了。一個小姐，就因為有幾分姿色，到你嘴裡就又是‘善良’，又是‘選擇傷害自己’。你就從來沒有說過我半句好話。”
陳功說：“我一直都非常感謝你，我會永遠感激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你這麼無私地幫助我。”
蔡芳芳高興了：“這麼說還算你有點良心，好了，你好好休息吧，週末了我再來看你。我給你說，多為自己前途想一想，都這麼大的人了，別想那個區志華了，人家都嫁人了。”
看到陳功有點不耐煩，蔡芳芳就不說了，她隨即告辭，出去準備和蔡花說幾句話再走，結果發現蔡花已經睡了，原來蔡花這種職業是白天睡覺，晚上工作，他們今天的到來實際上是打擾了人家的休息。
蔡芳芳走後陳功什麼也不想，就想這樣靜靜地沉睡過去，再也不醒來。
什麼也沒有了。年華已逝，功名不成不說，連今後的生活都沒有著落了。沒有事業，愛情雖說早已名存實亡，但最終完結的時刻來臨時，同樣是沉重的一擊。
他回想著這些年來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失去區志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