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想知道,五年前與五年間裡,到底都發生過些什麼?
……
翌日午後方才睡醒過來的魚非魚,對於自己作業的表現很是進行了一番自責與反省。其實,開始還挺好的。她、舞楓和堇色圍坐在一起,吃著新鮮的糕點,品著上好的西域葡萄酒,聽著過去的事情,這畫面怎麼看怎麼充滿了溫情與詩情。
舞楓便跟她講起往事,自他進入豫都求婚開始。在那之前,他就認識到了她存在的意義,兩人認識以來所發生的點點滴滴,在她離開後變得沉甸甸地耐人尋味。
“……那感覺如同嚼甘蔗,總是以為最甜的是下一段。吃完了才知道,最甜的還是開始的那一截。……”
另一方面,作為一個牧民者,他從庶族士子們的反應中,領略到了她的強大而深遠的影響力。那是太陽的能量,能決定萬物生死的一種力量。
所以,他去了鳳國。他的目的很明瞭:他可以不太太子妃,但是這個良娣卻是一定要爭取到的。
希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她發現看重她的不光是他一個,在她身邊還蟄伏著眾多的狩獵者。
而澹臺清寂,無疑就是那最強的獵手。連他都未曾想到,澹臺清寂竟然把她擺上了“夫人”的位子上。途中相逢,澹臺清寂強迫與她歡好,他知道,那是故意做給他看的,目的是試探他是否真的已被“洗心草”洗幹淨了頭腦。
帷帳中的動靜,他聽得一清二楚。他感受到了她的難堪,也為她的處境感到欣慰、心酸。欣慰的是,她對他到底還是有意的、還存著愧疚;心酸的是,他無法暴露自己,只能眼睜睜地看她受人欺負。
是的,在此之前,他已經順水推舟地喝下了七公主為他精心準備下的“洗心草”。
他比誰都清楚,澹臺清寂才是這一切事情的背後黑手。他想製造出一個言而無信的太子楓,好讓他失去民心,讓天闕的世庶發生矛盾與沖突。
七公主本人,也想他能夠忘掉她。小時候的姬鳳音還是蠻乖巧的,不想長大了,就變了,生出來那麼強的妒忌之心。也罷了,然而,她竟然對她生出了歹心,竟然設計把她困在了冰室中,險些要了她的小命,實在是不可原諒!
關於她吃人暗算這件事,是他後來從桂閣那裡隱約聽來的。事實上,後來他也想通了,為什麼會給他聽到這個訊息,無非又是澹臺清寂的伎倆,要以此動搖他,逼迫他現出原形。
他驚訝的不是澹臺清寂的陰險,而是他的狠心。那個人,居然為了她,將“月清觀”的那批人幾乎斬殺殆盡。後來,似乎有人活了下來,只因為曾經得過她的青睞,得她親自教授過茶道,名義上算是她的弟子。
至於其他人,包括伺候當時的姬鳳音的人,一夜間全都消失了。澹臺清寂此舉的意圖非常明顯:他不想自己的夫人受質疑、有爭議。
看來,澹臺清寂是要定了她。這一認知在令他提高了警惕的同時,也感到了有些棘手。如何才能把她贏回來呢?
這個時候,珷兒便派上了用場。
知道她逃跑的念頭未死,珷兒暗中積極地替她尋找機會、製造便利。當她暗中為自己的出逃有了方向和動力的時候,那裡想到,這一切都離不開他的推波助瀾。
珷兒是繼子,奉養她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她沒有理由不拿這件事當回事。
在公與私之間,秦浮槎選擇了前者。天闕四大家勾結大鷹圖謀不軌的風言風語,最終被證明是一場實打實的陰謀。
他不能出面,因為他要解除“洗心草”的毒。生死存亡之際,暗中受命的戎歌出現在了騷亂的中心。
他名為“戰神”,靠的不光是孔武有力,同時還與他的思想縝密有關。他早已預料到,他若出面,必致二人尷尬。但是,戎歌卻是個極好的、極恰當的切入點。她與戎歌是舊識,作為屬下,戎歌有事跟她請教乃是合情合理的事。她可以拒絕,但、他更希望的是她能夠擔下責任。
疾風知勁草,臨危不懼挑梁掌舵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往往會受到萬民的尊敬與擁戴。
他放任騷亂,是有意地為她鋪路搭橋。他要讓國人認識到她的可敬、可信、可依賴。
……
“舞楓,你是個陰謀家。”她為他的陳述做出了最終的評判。
太可怕了!一向在心目中旭日陽光一般的人,竟然有著不輸於妖孽的心機。
好吧,她心服口服。從一開始,她就低估了他。
可是——
“他們都是你的親人,你、你也狠得下心來?”又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麼?如果是,她可真要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為他的“追求”感動了。
“大浪淘沙,洗一洗是必要的。”舞楓表情凝重,“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權高位重,能者居之。對於心存貳志者,適時地敲打、震懾一下,有益無害。”
“舞楓,你才是個大騙子呢!陰謀家!你居然瞞我瞞得這麼深、這麼久、這麼徹底……眼瞅著別個欺負我卻無動於衷,該死的,我傻了麼?幹嘛要替你擔心、為你難過?……老子的眼淚一向金貴得很,卻給你個腹黑的家夥騙去那麼多!……一顆眼淚就是一顆金豆子,你賠我、賠我的感情損失費!”
越想越委屈,越說越磕絆,一條手帕很快就擰出了水來。
一直以為自己才是故事的編撰者、劇情的串聯者,沒成想到頭來,自己居然不知在何時成了別人筆下的人物,生死悲歡,全由不得自己。這叫什麼?算計、□裸的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