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外人是怎麼想的?
聽說,左相對這位二世子那叫一個奉若神明,就差不能“綵衣娛親”了。動不動就找藉口與二世子見面,每次見面,都是老淚汪汪。就這模樣,怎能不令人起疑?這是明晃晃的“睹物思人”啊,或者說是“愛屋及烏”。
那個小名叫做秋葵的公子緣,到底死哪兒去了呢?他大概還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吧?
就他那個德行,自個兒都還是賴著不肯長大的孩子呢,叫他照顧另一個孩子,——到時父子倆別幹起架來才好。
“那個……公子緣還沒找到?”她假咳一聲,故作淡定。
垂青等相視一眼,相繼搖頭。
梳好發髻,換上衣裳,待要抬腳時,魚非魚遲疑了片刻,討好地問身邊的宮官:“可不可以不吃這頓飯呢?……”
她料定這頓飯不會是一人獨享,但是也不確定到底要跟誰共進晚餐。太子楓、堇色、妖孽目前都在這石頭城裡。這三人中,除了堇色她面對無壓力,其餘二位,她壓根就沒有要見面的慾望。打不起精神也壯不起鼠膽,更不知道要說什麼。
“冬——和靖王爺呢?”嗯,王爺呢,這個倒是可以借點依靠和勢力。冬月對她是有情意的。之前都說他的嗓子要廢了,結果卻因為她的自戕而發出了聲音。
若非在意十足,焉能暴發出這等潛能?
也就是在這件事之後,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在冬月心裡的地位,遠非自己想象的那般無足輕重、可有可無。一日為僕,終生為僕,那小子是想把這一精神貫徹到底呢!
“和靖王一直負責戶部的事務,平日裡難得有空。”女官微小著解釋。
“他身體好了麼?那麼操勞,不如不要那個虛名。”其實心裡想說的是:妖孽果然是個極會利用人的。瞧著冬月精於計算、懂得商賈之道,便把他安排在管錢糧的部門。對冬月而言,可能還覺得挺好,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嘛!那孩子,特痴迷積累財富,天生是塊商人的料。
“那麼,我幹兒子呢?”必要時,還是得靠自己的勢力。
聽說珷兒在十二歲的時候舉行了成人禮,按照老規矩納了幾名妾室,卻跟他老子當年差不多一個德行地積極投入到了“事業”中去。以丐幫為眼線,幾年下來,竟然織成了一張涵蓋天南地北、遍及各個國家的訊息網。
當日她的一句戲言,不料竟給有心人演繹成真。冥冥之中,真的有定數麼?她、果真是能夠影響歷史程序的“女巫之後”、“千年垂裳”麼?
五年了,也不知道那孩子長成了啥模樣。也說過想要見一見的,奈何侍女們支支吾吾總是不能給個痛快話兒。
“不是小人有意推託,實在是殿下的命令不能不從。”女官之一嘆口氣,道。
咦,這關舞楓啥事啊?她的幹兒子,憑啥不讓見?還是——珷兒出了什麼事,不想讓她瞧見傷心?
受不住她的追索,女官只好說出了實話:“殿下說了,世子業已長大,男女授受不親,不能再如以前那樣了。”
“屁!”魚非魚沖口道,“男女授受不親?哈!這是打算要笑死我呢、還是氣死我?啥時候他成了封建衛道士了?聽聽、你們聽聽這口氣,多老態龍鐘啊!多麼標準的一幅嚴父形象啊!以前他從不管這些家務事的,我幹兒子一個人跑到江湖上,他幾時擔心過?這回卻看得這麼緊,幹什麼啊?指望著這個傳宗接代麼?不至於啊,他又不是隻有這一個兒子。不行,肯定不是這麼簡單的。我要問問他去!”
說著,振衣拂袖風風火火地沖出了寢殿,渾然忘記了剛剛還想賴著不動彈的。
穿廊過院,拂花分柳,在錯落有致的溫和的燈火照耀下,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晚宴所在的“嘉明殿”。
未進大殿,先聞樂聲。是侑食的樂工們正在演奏。而在殿中省的禦廚和嘉明殿之間,禁衛成列,設著欄杆以禁止閑人過往。
看到這陣勢,魚非魚的氣勢陡然消失了大半,頭皮微微感到有點麻:眼前這陣勢,可是皇帝用膳的規格呢。甭問,妖孽肯定在裡頭!
硬著頭皮、耷拉著眼皮,端起無可指摘的優雅姿態,她緩緩步入銀燭高照、富麗堂皇卻彌漫著詭譎氣息的大殿。
草草兩眼瞟過去:嗯,很好、極好!一桌麻將已經湊夠了人手,還要她來做什麼?伺候茶水麼?
暗中腹誹著,腳下未停,跟著宮官往前,在圓形的紫檀飯桌前落了座。
一邊是妖孽,一邊是舞楓。
為什麼要讓她一個人難過?他倆不是不合麼?幹嗎不打起來呢?還是、需要她從旁煽風點火加點佐料什麼的?
話說,啥時候宮裡也整上高桌高凳了?她不在的這五年裡,已經實現了傢俱由低往高的發展了麼?似乎也不盡然啊,類似的高桌子,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呢!
伸出兩根指頭,輕輕摸摸桌沿兒,不得不感慨:皇家所用,果然盡善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