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奴兒”久未發作,說明什麼?他不再惦念她了麼?可問題是,她還在想念他啊!
那人,真不是個省心的。不過就破廟裡的露水之情,卻害得她再也忘不掉。
到底,誰欠了誰啊?
甩甩頭,拋開這不恰當的天馬行空。面對著千軍萬馬,想到的是槍炮齊鳴之下的血肉橫飛。
“……天崩地裂、無路可逃、無有生還、無所遁形、無堅不摧。……”
秩序井然的朝堂上,鴉雀無聲。來自前線的軍情震撼了自上而下的每個人。
“不是天火,勝似天雷。須臾之間,已到眼前。所經之處,方圓數丈林木土石皆稱齏粉,絕無聲息。退不可退,進也進不得,眼瞅著向來勢不可擋所向無敵的大鷹騎兵如洪水中的泥牆,嘩嘩地倒下去,卻是支離破碎、血肉模糊,屍首難全。……小人做夢都不曾夢到過那樣的情景:那雷丸爆發出來的聲音能震聾人的耳朵,發出的火光能刺瞎人的眼睛,還有那濃濃的黑煙,令人呼吸困難。……不過眨眼工夫,大鷹的騎兵就沒了。曾經那麼可怕的一支軍隊,就這麼消失了。……戎歌的人馬也已殺向大鷹都城,他們揚言,要將石頭城炸成一片廢墟。……”
“噝——”
倒吸氣聲此起彼伏,驚駭之色在一向自詡深沉穩重的朝臣們的臉上浮現。
寶座之上的澹臺清寂沒有放過眾臣的表情。事情走到這一步,既在他的料想之內,卻也遠遠出乎了他的想象能力。他知道那女人不是凡類,但是對於她的下一步,他並不能確定。她的想法,跟這個時代並不相容。如何追上並抓住,這是個亟待解決的大問題。
雷丸。應該與上次在大鷹遇險的事有點關聯吧?道士們煉丹,不知怎的,引發爆炸,險些炸毀整座神殿。也許就是在那時,她就已經轉開了這製造雷丸的念頭吧?如此,那女人的心機不可謂不深。素日說話,竟是點滴不漏。
哼,真真是個哄死人不償命的小騙子!看著一幅孩子模樣,說話顛三倒四似乎不切實際,誰若是相信了這個,就完了。退一步說,不要忘了她的出身,一個靠文字起家發財、一肚子壞水、滿紙異想天開的家夥,說謊話編故事可不是家常便飯、易如反掌?
比女人男人,比男人女人,這形容聽著怎麼這麼怪異呢?但,這何嘗不是她的寫照?一團亂麻、滿盤散沙,想要理清握固,得費多少心血!
怪不得勾搭了那麼多男人,就她那份複雜,若非牙口結實、胃口超強的人,想要獨享她,不會撐著只怕也會硌掉牙齒!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生氣、就越想抓了她來,狠狠地揍一頓。沒有節操的女人,殺掉實在太便宜她了!
要抓回來,敲開她的身子,好好探究一番,她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對那太子楓的感情就那麼深厚麼?不惜把致命的秘密交給了他、交給他好來對付他、與他抗衡!
“啟奏聖上!”內侍又報,“前方急訊:冬月已順利拿到,謹遵聖上口諭,已將其大鷹洛氏皇嗣之真實身份,昭告天下。”
“這……”
不乏有不明□的朝臣對此資訊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依然位列丞相之職的左相出班懇請:“臣等愚昧,還望聖上明示。”
響應著這一聲,其他人等也紛紛告罪躬身。
澹臺清寂楓鳳目盈盈,木葉澹澹地掠過下面的紫李朱果:“冬月,本姓洛,名醒龍。乃是原撫北王與侍婢所生之子。撫北王與其餘二王被洛飛龍設計殺害,滿門遭到屠戮,只有這位王子,僥幸逃脫。”
底下頓時一片瞭然。
有人質疑道:“聽聞那冬月小郎曾為桓熊的男寵,不知此事綏寧帝知道與否?”
“定然不知。不然,依著那位的脾氣,焉能留下活口?”
“未必。洛氏目空一切,想是不把這位看上去毫無威脅的堂弟看在眼裡,故而索性丟與下人折磨羞辱。”
“真沒想到,當日綏寧帝佈下了天羅地網,居然還會有漏網之魚。……”
“想那冬月小郎,只怕對這堂兄恨之入骨呢。……”
“騎兵一敗,洛氏亡矣!我朝有冬月為質,可盡收大鷹與掌中。”
“正是、正是!……”
……
“當日,洛醒龍之所以能逃出生天,是因為其母身份卑賤。洛醒龍在王府中一直長至十餘歲,仍是下人之子的身份,連庶子之名號都不曾得到。直到撫北王最後一次被洛飛龍召入宮中飲酒,他已然預感到了大難臨頭,自知這一去,非但自身難保,就連府中的親眷僕屬,怕也難得活命。於是,撫北王便尋了個由頭,將那侍婢母子趕出了王府,卻在臨行前為那私生子定下了‘醒龍’之大名。可惜,那侍婢魯笨,不能理解撫北王之良苦用心,只一味怨恨,不久便怏怏而終。那洛醒龍失去庇護,自此流落民間,靠以乞討為生。一路輾轉,到了臨海郡的平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