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魚非魚這個人,不能以常理對待,更不可以隨便對待。她的一句玩笑話都有可能暗藏通天徹地的玄機。這一點,他早就透過她的沙場點兵領教過其中的厲害與高深了。
魚非魚凝目遠眺,緩緩道:“第一,想法拖延大鷹發難的時間。記住,退一步,是為了更好的前進。”
“喏。”戎歌的回答毫不含糊。
“第二,給我找一些可靠又精幹的工匠。要聰明的,不怕死的。”
“喏。”戎歌此刻的心裡正在慢慢生出鮮花綠草來。他明白有些人,不是不認真,認真起來就要人命。眼前的良娣正是這樣的人。
“第三,安排一處隱秘的地方與我,一定要足夠寬敞,而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戎歌的回答越發沉靜有力。
如水的長眸淡淡掃過眼前的七尺男兒,魚非魚長嘆一聲之後,又挑出自己招牌式的不正經的調笑:“你是該好好地跪我。一字尚可為師,況且是你這種情況。不是我存心故意,只是因緣巧合,要讓你戎將軍成為一代名將。不過代價有可能會是萬骨枯朽,你、可會猶豫?”
戎歌再拜,誠懇道:“甘為良娣驅使。”
“你倒是個有眼力勁兒的。”魚非魚真心笑了,“不過說實話,我喜歡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感覺。一個人的存在及意義,無非就體現在此吧?……久違了,成竹在胸!”
大夫嶺之後的半個多月裡,魚非魚忽然人間蒸發了。就連垂青和踏雲都無從知曉她的動向。垂青隱約猜得到她的失蹤與戎歌有關,那天魚非魚打發她回去取衣服,現在回想起來儼然就是一個藉口,意在支開她。
好不容易捱了兩天,垂青坐不住了,便對戎歌展開了圍追堵截,跟他討要自家的夫人。
“終歸是無事的。你這女人膽子不小,主人不作召喚,你慌什麼!”戎歌正為近日的經歷極度振奮並緊張著,連吃飯、睡覺的時間都自動減掉了大半,心裡只有魚非魚傳授的滅敵良方,什麼火藥、什麼葫蘆槍、什麼雷丸,看得他心驚肉跳熱血沸騰,恨不能分出三頭六臂來參與到研製實驗中去,乍然給垂青盤住,哪裡會有什麼好氣?一張口就是一股子火藥味兒。
垂青本待發作,卻忽然欺近了他,蹙眉深嗅。
戎歌吃了一驚,高大的身子登時僵了半邊:“你——做什麼?”
垂青越發狐疑地抽著鼻子,問道:“你這是從哪兒鑽出來的?怎麼這個味兒?別說話,讓我想想……這是——硫磺的味道?也不對,是木炭!——”
“你這女人,屬狼屬狗?胡說什麼!”戎歌心神一懾,振臂發力將她逼退,沉聲喝斥。
垂青倒是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不由得呆住了。及至回過神來,卻發現他已經走得摸不著影兒了。
“這憨大個兒,原來還是個牙尖嘴利的!你才是狼狗呢!你們天闕的男子,全都是一肚子的彎彎繞兒!哼!”
幽秘的山洞裡,松油火把燒得噼哩啪啦響。能夠跑馬的諾大空間裡,到處都是三五結群的工匠和士兵,他們揮汗如雨正熱情激昂地配製著火藥。
氣氛顯得既緊張、又熱烈,當然還處處滲著小心翼翼。
戎歌一身戎裝便服,在人群中巡查著,不時地停下來,潛心靜氣地聆聽各方的意見和建議。不時地、自一群老少爺們中尋找那一抹青色窈窕。
完全一副男子打扮的魚非魚無論是從外觀還是行事上,都叫人模糊了她的真實性別和身份。參與此項秘密活動的人,都管她叫“先生”,她也樂得這個稱呼。
冬月一直陪在她身邊,體貼入微地替她端茶送水、櫛沐洗漱。一邊帶著驚奇和激情,觀察學習著火藥製作的每個步驟。他雖然不能說話,但是因為會寫字,就成了魚非魚最得力的翻譯。一起生活過幾年的經歷,讓他能夠深刻而準確地將魚非魚的一些“專業術語”用時下的語言解釋出來。
至於工匠和士兵們,魚非魚對他們來說,可不僅僅是先生,她根本就是天上來的神仙,竟然擁有那麼神奇而可怕的武器,不過就是幾種常見的東西,混雜在一起,居然就能發生驚天動地的大爆炸。
他們已經製造出了足夠多的火藥,現在正在裝置一種叫做“葫蘆槍”的東西。事前早已見識過火藥威力的他們,在整個的研製過程中,高度戒備、十分小心。
喝了兩口茶,魚非魚離開坐榻,穿梭在人群中,對於眾人的疑問和偏差,逐一進行著解答。
她不是個中專家,但是,一些最基本的理論知識卻還是知道的。開始她就撂出了話,聲稱自己只管提供思路和相關資料,但是具體操作卻需要大家自己去琢磨。
她本是實話實說,奈何聽在旁人耳朵裡,只說她態度謙遜,委實有君子之風、大人之氣。無形中,便又給她積攢了很高的人氣、吸引了很多的崇拜者。
“將軍、將軍——”
一名小校快步進入山洞,氣喘籲籲地稟報,“回將軍、良娣,前方百裡急報,大鷹突然發兵十萬南下而來,不日就會橫越戈壁、抵達我國邊境!”
嗯?
魚非魚略感意外地瞥向戎歌,從對方的表情裡收獲了一般無二的片刻愣怔。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一路陪伴至今的親們~~~~本文很快就要完結,下篇文暫定名《纏枝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