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蘇公子按劍撫頷,踱了幾步後,斬釘截鐵道,“也好!三面夾攻,相信勝算的機率更大些!荒逸再怎麼狼子野心,到了閣老這裡還不就是一條溫順的看門狗?何足忌憚!”
澹臺清寂唇角掠過一枚淺笑,微含揶揄道:“蘇公子以庶子之名,能忍到今日,委實不簡單吶!”
蘇公子的臉紅白交映,翻滾數道,最終擠出兩聲冷笑,恨恨道:“他們既已不仁,也休怪我不義!連庶族都敢反,為何我就要老老實實無欲無求地吃人家的殘湯剩飯?別說我們蘇氏女嫁不進東宮,就是僥幸成了太子妃,好處也都是嫡出的,哪會有一點油花落到我的嘴裡?何況,她的結果都已經是鐵板上釘釘——一目瞭然了。也不知道洛氏從哪裡搜羅到的我國四大家族好女的小像?指名道姓要納蘇、黃、離三家的好女為妃嬪。這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麼?洛氏豬狗不如,連親生父母都可以罔顧,又豈會善待我們好女、乃至我們蘇氏一族?面上說的倒好:充儀後宮。實際上呢?明擺著就是對我們四家的羞辱,豈不是把我們四家的好女看得如那荒淫無恥的開雲長公主一樣的貨色了?可笑我們聖上對此非但沒有修書痛斥,反倒猶猶豫豫。什麼意思?竟想以我四家之女,換取天闕之一時安穩麼?與其等著別人來殺,莫如起而自救。眼下情勢於我等大為有利,豈非是老天的意思?……”
他的慷慨陳詞忽然中斷。
冰庫中冒出一聲極細極短促的悶哼,就像是隔著幾層衾被喘息的聲音。
“誰?”稍稍一愣,蘇公子陡然色變,厲聲斷喝的同時,閃身立在澹臺清寂身後。
這一本能的舉動暴露出他的貪生怕死。
澹臺清寂清邈地掃視他一眼,未作理會。緋影恍惚,聽聲辨位,準確地閃到聲源之地。
蘇公子握緊劍柄,快步跟進。繞過幾座冰山,一尊栩栩如生的人物冰雕躍入眼簾。
是個梳著男人發式的女子,也許還是個女孩兒。長眉連娟,如遠山積雪。雙目細長深杳,與荒逸人倒有幾分相像。並不同於時下的貴族女子的精緻。她唇色如早櫻飄墜,淡然無色,卻也是很長的唇型,若是點了渥丹,怕會很滑稽可笑。
她結跏跌坐,雖然身處冰寒之中、全身蒙著一層白花花的霜淩,但神情平靜,如羽化蟬蛻。
蘇公子只覺得頭皮發奓、心神欲裂,“嗆啷”一聲抽出長劍,劈頭砍過去。
兩根玉白的手指夾住了鋒利的劍身,澹臺清寂沉沉地凝視著他。
“閣老有所不知,這個女人我認得。她是太子楓的人。之前曾在天闕吃過我一槍。我只道她已經死了,不想竟躲在了這裡。據說此人極會花言巧語蠱惑人心,方才你我的談話,想必也已經給她聽到,留著,遲早是個禍害!”
試圖拔劍,但任他憋足勁兒,那拔劍始終像生了根,牢牢地粘在澹臺清寂的手指尖。
澹臺清寂的視線落在魚非魚身上,他這會兒才知道,她胸口的那一記重創是怎麼來的。
鳳眸中隱約劃過寒芒一溜。
蘇公子不知道,就在剛才,眼前這個他賴以實現願望的隱帝已經對他生出了殺意。
“戰神尚且不足為患,蘇公子怎麼倒懼怕起一個女子了?”澹臺清寂輕描淡寫地松開手指。
蘇公子頓感一股大力當胸推來。他收勢不住,蹬蹬蹬連退數步,後背撞上一座冰山,這才頓住身形。
“也不是怕。在下只是想著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眼下正值籌劃階段,小心謹慎總是好的。”蘇公子怕給瞧扁,趕忙替自己做辯解,“在下倒覺得,那洗心草其實倒可以給她吃上一吃。……”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給澹臺清寂伸手製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