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娣啊,將來可是後宮之主,尊崇權勢僅次於皇後。甚至,得寵的話還可以順利上位,成為六宮之主。這可不是他杞人憂天,此類的事件前朝屢出不窮。
太子楓要納魚氏為良娣,如此,良娣之位尚餘一個。
這剩下的一個位置,令景明帝心生不安。
魚氏為平民,平民為妾不算逾矩。——事關兩國交往,跟他鄭重地書面請求也合情合理。——他的子民嘛,要出境須得報請他的允許。——可為什麼,他就是品著味兒不對呢?這魚氏到底生的是怎樣的花容月貌,竟然打動了一心只想著建功立業的太子楓?
信的末尾,附有魚氏的戶貼資料:臨海郡平蕪城人氏,年十五,父魚鷹,已故;母桃氏三娘,現客寓豫都。
“桃三娘?”景明帝傾身問近侍,“朕怎麼聽著這名兒耳熟?”
近侍微微一笑,趨緊了低語:“聖上忘記了?七公主新近收的姆姆,可不就是這個名兒?”
景明帝恍然大悟猛啄頭,回想起來,那桃三娘倒是個老實規矩的,想她的女兒,能強到哪裡去?不可思議!
“讓那桃氏同她家女郎說一聲,擇日進宮面聖。”他好奇死了,一定要親眼看看魚氏小娘子的風采,難道竟是前朝王昭君那樣的?玉在深淵、蘭居幽谷,不被俗人所知?
“回聖上,這事兒怕不成。那魚氏如今生死未蔔,卻是到哪裡尋去?”近侍偷眼一側赤色朝服的澹臺清寂,暗中搓手。
景明帝掙掙眼,甚是不以為然:“那就公告天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誰找到了重重有賞!”
這個打賞的錢,最好是由太子楓出。沒錯,他不會做皇帝,但卻是個很摳門的守財奴。
“倘若遍尋無果呢?”底下的朝臣們紛紛提出了異議。
倘若找不到,天闕那邊會不會認為這邊不當回事、有意阻礙?太子楓如此大費周章地跑來討要一個妾室,這事兒本身就透著詭異。背後存著什麼意圖,還真不好說。
“何不讓那桃三娘出面解釋?娘親的話,總是有說服力的吧?”
“或者擇世族良家子許配過去,豈不是更加體面?”
“若太子楓不肯呢?又該作何應對?”
“而今大鷹雖然受挫嚴重,但實力猶存。天闕若是與我朝兵戎相見,豈不便宜了那隻惡鷹?這點,太子楓豈會考慮不到?……”
“那他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一個女人而已……”
“聽說這魚氏女子行丈夫心,佩劍帶冠。此舉何異於妹喜?……”
“正是、正是!這種女子,豈能作則東宮?太子楓此舉,大是草率。……”
……
“真假公主一事,太子楓或許已經知曉。”一直擁雪臥冰一般睥睨著眾臣的澹臺清寂忽然開了口。他眉宇間依然風雲不起若秋原煙嵐遼遠岑寂。
嘰嘰喳喳的人們集體沉默,而後約好似的一起投向上首的天子。
景明帝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旋即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動作很不入流,便雙目殷殷地看著澹臺清寂,和藹而懇切地問:“閣老的意思呢?……”
“萃華宮”中愁雲慘淡。
剛剛內侍官來傳旨,稱永嘉公主姬氏鳳音以身殉國,全國上下將為其隆重舉行的葬禮。而公主原身邊伺候的婢女某某,因感公主素日隆恩,願入月清觀為公主超度也代公主為火鳳江山延生祈福。聖上念其誠心,許其所求,特賜名“淩虛真人”,即日起入主月清觀。
聖旨一下,七公主當場哭倒。她想不明白,好端端地,怎麼她就死了?父皇因何要令她消失,還要她頂著一個婢女的身份搬到冷清清的道觀裡?
萃華宮的宮人們則面如死灰、顫慄驚悚。七公主以身殉國,作為她身邊的人,就該到下面去繼續伺候。
聖旨即刻生效,已經賜名淩虛真人的七公主被隔離起來,身邊熟悉的侍者,不拘男女老幼統統給禁軍帶走。今日之後,萃華宮將被廢棄,永久封鎖。自此繁華成塵、燕泥成冢,看朱成碧渾無緒,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