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是楠木製成的,紋理淡雅文靜,質地溫潤柔和。楠木因其不腐不蛀有幽香,為皇室所器重,廣泛地使用在建築以及室內裝飾上。
先是酒爵,然後又是楠木,曾經出入這裡的那個人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
堇色輕輕推開匣子蓋,一股幽香撲面而來,一隻卷軸出現在眾人面前。
“是什麼?”魚非魚握緊雙拳,跳著腳底催促。
卷軸被小心地展開,一個工筆的美人一點點地呈現出來。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堇色將那小像立起來,然後,在場的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魚非魚臉上。
案情至此已經大白。那石像原來是仿照這幅小像雕刻的。
“這不是我……”魚非魚囁嚅道。
當然不是她,因為畫像上有標註:戊寅年孟春朱夏小影
畫中的女子名叫朱夏。
朱夏何許人也?
“她是六百餘年前的一名女巫。”舞楓略一沉吟,說道,“荒逸人,因為能夠窺破天機,被火鳳國的高祖皇帝聘為妃,位在皇後之下,卻享有諸多特權。……”
既為高祖之妃,又兼國師的雙重身份,讓朱夏備受高祖寵愛,當時六宮粉黛三千,無人堪與之比肩。皇後之位,搖搖欲墜。朝中私議紛紛。
隨後發生了一件事,讓人們對於朱夏女巫的操守産生了質疑。在一次宮中宴會後,有人發現朱夏女出現在酒醉的左丞相澹臺氏的寢室中,都說朱夏女既生自荒逸,那裡民風□,不以為恥。朱夏女看上了澹臺丞相,所以才上演出了這麼一出酒後亂性的鬧劇。
眾臣紛紛上折請高祖廢妃,萬般無奈下,高祖將朱夏女的封號虒奪,將之遣出後宮,禁於宮中的道觀中。
後來的朝賀中,來自北方遊牧族鷹部落的洛氏入朝進貢,無意中在道觀附近遇到了朱夏女,當時便驚為天人,心生愛慕。雖為夷狄,但那洛氏骨子裡卻極愛中原文化。他的出現安慰了孤苦無依背井離鄉的朱夏女,而朱夏女的不幸遭遇也深深地感動了他。
後人都傳朱夏女行為不檢,繼高祖後,又先後與數個男人有染,其中也包括了這洛氏。
但就是這樣,有內侍私下傳出,高祖曾經幾次趁著夜深人靜偷偷溜出寢殿,跑去道觀與那朱夏女相見。而且,這絕對不是內侍的猜測,是澹臺氏抖出來的。他好像早就料準了高祖不會死心,所以才會埋伏在道觀周圍,終於把高祖和那朱夏女抓了個現形。
當時的情況有些混亂,時至今日仍理不出個頭緒。
之後,朱夏女就生了個兒子。朝臣皆認為其血統不純,上書請殺之。高祖心存憐憫,只賜以賤姓,令拋棄荒野,自生自滅。
然這嬰孩卻被澹臺氏收養,冠以澹臺之姓氏,成人後,娶士族庶女為妻,生有諸多子女,其後子嗣不絕,頗是興旺。
火鳳國建國百餘年後,當時天子因無子嗣,老來便認了澹臺氏這養子之後為繼承人。其後,這一脈瓜瓞綿綿,竟至於今。說白了,當今聖上景明帝就是那朱夏女巫的後人。
至於這地下宮室,應該是洛氏為紀念朱夏女而建,壁畫上所書的文字,乃是大鷹國先祖所用的“鷹爪文”,記載的正是這洛氏的一生,後半段則著重刻繪了與朱夏女的相識經過。
……
“敢情,暴君的先人還是個痴情種子。”魚非魚嘖嘖有聲,“朱夏女巫後來呢?”
“死了。”舞楓淡淡地說道,“當時火鳳國大旱,年餘不雨。民間傳說是朱夏女不潔所致。朱夏女便自請自焚祈雨,登上的火刑臺,被一把火燒死了。據說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上,天降暴雨,一切都沖刷得幹幹淨淨。”
聽完這個故事,眾人沉默了片刻。
“依我看,焉敢說朱夏女不是被那些陰謀家陷害死的?”魚非魚發揮出她的創作動能,展開聯想,“一個鄉野女子,知道多少彎彎繞兒?真要是個有心計的,哪會輕易暴露自己的異能?就算暴露了也不打緊,成了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又有看破玄機的能力,應該可以如魚得水活得很愜意吧,怎麼會突然跟丞相混在一處,還叫人給當場抓住?分明就是澹臺氏從中搞得鬼!哪就那麼巧,正經的國家大事不做,半夜三更跑去抓皇帝的姦情!不會是他自己也想分一杯羹吧?想朱夏那樣的奇女子,與其便宜別個,倒不如自己受用著,賊喊捉賊有時候很好用的。看看現在的妖孽,跟他先人比,能差到哪兒去?分明是蛇鼠一窩。……”
踏雲適時地咳嗽了一聲,制止了她對自家主君的進一步攻訐。
“可憐的朱夏!從來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燒死了,多疼啊,想必也趕不上她心裡的苦吧?……”
踏雲含笑道:“知道今天奴才知道,妹妹原來長的像荒逸人。長這麼像,不會是那朱夏女巫的後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