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咽喉上的力道就又加重了幾分。
“啊……啊啊啊……”左良緣扭了兩下,狼狽地掙脫了他的鉗制,後退兩步後,以扇遮面狠狠地咳嗽了兩聲,眼神不勝哀怨地鎖著澹臺清寂,控訴道:“你那是三年沒碰女人麼?脾氣簡直壞透了!哪興這樣,上來就掐人家,講不講理嘛!……”
一句話沒說完,馬上接受到兩束不善的目光。他趕忙閉上嘴巴,又朝後跳了一步,警惕地盯著那身懷絕技莫測高深的……妖孽。
嗯,這稱呼越想越絕妙,恰如其分哪!甭說,那假男人雖然口舌刁毒了些,可是看事情的眼光還真是有其獨到的精準。
“就事論事,無緣無故地,你、你不要亂來!”色厲內荏地出言警告。好歹他也是丞相之子,身份擺在那裡,怎麼可以說欺負就欺負?真要比高下,就同他比用毒啊。就不相信了,普天下還有比他公子緣更毒的。
“無緣,無故?”澹臺清寂字字冰冷,驚心動魄,“你倒是說說看,當初是如何允諾的?”
他的氣勢太強,左良緣竟不能抵擋,張了張口,想狡辯來著,倉促間卻想不到應對的詞兒。只得含恨帶羞地賭氣道:“是,我是答應你把人弄回來的!誰叫她那麼可惡的?我想先把她調教好了再弄回來,有什麼不對?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的道理我還是懂得的!不準用那種語氣跟我說話!我討厭那樣聽到沒有?當人家沒有脾氣麼?看明白了,我是男人、男人!”
出爾反爾是女人的特性,他才不齒那麼做呢!做什麼嘛,他不就是假扮了幾天女人麼?怎麼能把他劃歸難養的小人和女子的行列裡呢?
“你得承認,左良緣。你向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像是針紮了屁股,左良緣作勢就要跳起來,但是剛一抬胳膊,立馬又散漫下來,扁扁嘴,摺扇打得飛快:“我只道你早就明白的。”
言外之意很明顯:既然知道我是這種材料還託我辦事,你桂閣閣老也不是什麼高明人士。
“以你的毒舌居然鬥不過區區一個黃毛丫頭,怎配稱天下第一?”
“你懂什麼?好男不與女鬥。”
“可見你比左相狡猾多了。”
“你、你、你——你不準指桑罵槐!我們家老頭子怎麼又招惹你了?誰叫你一手遮天氣焰滔天了?你看你,哪有半分為人臣子的模樣!”
“哦,你可是不服?”深深凝視,深不見底。
左良緣直覺地搖頭,斷然道:“與我何幹?天下大亂了反倒更好玩呢!”
“大亂麼?你所期望的好日子,大概不遠了……”
“啥意思?”左良緣就跟充了血似的興奮起來,也不說害怕了,一步三扭地捱到澹臺清寂身邊,甩胯輕輕地碰了他一下,甜甜蜜蜜地說道,“你、聽說什麼了?要開戰了麼?誰跟誰啊?”
“公子緣。”對於他自來熟的觸碰,澹臺清寂直接給出了警告。
“哦,抱歉,抱歉!跟那假男人混久了,難免會遭到薰染。我倒忘了,閣老原是個潔身自好的。”說著,以扇子遮口,不懷好意地吃吃笑起來。
澹臺清寂完全漠視地徑直往前走。
左良緣耐不住性子地叫嚷起來:“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們到底商議好了沒?那丫頭可是受了重傷哦,如果得不到及時救治,就她那體格兒,送命可比活命容易得多!”
“你既已甘願替她為奴為僕,為什麼不親自出馬捨身救主?醫毒本一家,救個人對你而言豈非手到擒來。”
“才不要呢!臭丫頭活該吃些苦頭!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可惡,我就沒見過她那樣兒的,簡直不是人,男不男、女不女的。口無遮攔,沒大沒小,沒輕沒重,沒頭沒腦,沒深沒淺,沒臉沒皮,沒羞沒臊……哦,對了,你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麼?說出來你肯定不敢相信,她居然就是那個專門寫色情傳奇的魚美人!是她親口承認的哦!怪不得那麼地與眾不同呢!……才多大呀,滿腦子的邪念,一肚子的花花腸子,簡直比女間裡的花娘還豪放。……喂,你先別走,你那麼想她,為什麼不聽我把話說完?……”
霞光散漫,香風漣漣,澹臺清寂已經去遠了,留給身後一抹清涼:“那種下等人用的東西並不適合你,丟了吧。”
左良緣一愣,直覺地摸向左耳垂,嘟著嘴想了一想,最後狠狠一跺腳,沖著那絕世的俊雅身影大聲吼道:“不要!我偏要戴著,好時時刻刻提醒我,那妖精有多可惡!”
憋在肚子裡的一口濁氣突然發作出來,摺扇如蝶翻飛,就聽“嗤嗤”數聲,幾道寒芒直直地沒入一旁的槐樹裡。須臾,那棵長勢喜人的大樹就發生了變化:原本鬱郁蔥蔥的樹冠漸漸地枯萎了,翠綠的葉子雪片般紛紛揚揚地飄墜下來,色焦如灼,很快地就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
“比長處,你也未必是我的對手。哼,誰怕誰!”一個人自說自話、自我安慰,“臭丫頭,你最好給我好好活著。……我跟你的賬,還沒完呢!……”
姿態恢複了瀟灑,摺扇翩然,綵衣爛漫,沿著澹臺清寂離開的方向去了。
幾名內侍手持畚箕掃帚什麼地跑到了槐樹下,仰望蒼天,欲哭無淚:這可是殿前廣場上最後的一棵槐樹了,只道能頤養天年壽終正寢呢,不料最後還是逃不出公子緣的毒手。不知道等這廣場變得空蕩蕩時,公子緣將會拿什麼東西來撒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