冪籬沒有在勉強,微微地垂下了頭。
魚非魚卻又摸上他的手,狀甚無意地摩挲著,笑道:“嚇到了?跟你開個玩笑的。也不看看這是在誰的地盤上。大將軍威名之下,那個蟊賊敢亂來?”
“你、你見過大將軍?”冪籬的聲音有些不穩。
“見過。”魚非魚抿口茶,回答得十分輕巧,“這益州城裡男女老幼,誰沒見過?大將軍愛民親民,可是人人敬重的大英雄呢!這益州城裡的女郎們,誰不想嫁給大將軍?美女愛英雄,自古都是這樣兒。”
冪籬不說話了,可是也不肯喝茶。
魚非魚眼珠兒一轉,壓低聲音道:“你家若是有適齡的女郎想嫁給大將軍,倒是不妨跟我說一聲,說不定,我能幫上你什麼忙呢。”
冪籬的身子微微一頓:“你?”
“沒錯。”魚非魚傾身貼近他,果然嗅到了女子的馨香。她的聲音軟糯甜香如剛煮好的米酒,“我和大將軍的關系,那可不一般。豈曰無衣?與子同裳。輾轉反側,寤寐思服。明白吧?”
冪籬下的如花嬌靨散了笑意,漫上陰霾。為掩飾複雜情緒,他端起茶碗,象徵性地啜了一口茶。只是那口茶含在口中,怎麼也咽不下去。
卻也吐不出來。
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難以下嚥的東西?
如附骨之蛆,市井,果然是個令人生厭所在。
“其實呢,光是白水的話,味道還不錯。這裡的水井幾乎都是甜的。”對面,魚非魚悠然望天,“我說的,你真相信?”
冪籬悚然一驚:難道,自己的舉止不經意間暴露了秘密?眼前這少年,分明一直在瀏覽風物啊,難道還有第三隻眼始終盯著他?
感覺頓時如坐針氈。這一刻,他為自己近二十年的修為産生了懷疑和恐懼。對方在輕描淡寫間,接二連三地動搖了他的心神,這是不對的,是不好的,是不應該的!除了家族興衰、除了充儀後宮、除了太子舞楓,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令他動容。這少年,到底是何方來歷?出自何家?聽口音並非是天闕國人,倒有幾分荒逸國特有的婉轉流麗。
當時怎麼就沒有跟五哥問個清楚呢?現在倒好,這叫什麼?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自己、輕敵了,太自負了……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想太多了,不會開心的。……”耳邊,魚非魚的嘆息流淌著與年齡嚴重不符的深邃悲憫。
晚飯後,魚非魚沐浴過後,又溜到了舞楓處。
“今天可還開心?”舞楓瞧著她難得地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抿嘴偷笑,不覺跟著微笑,“你膽子也真大,帶著個俘虜就敢亂跑。”
“吉人自有天相,怕什麼。”她的心根本就不在這種事上好不好?
“玩了一天,不累麼?及早歇著才是。”她越是著急,他越是說些沒邊際的。
她似乎有些坐不住了,身下好像抱著一隻雞蛋的感覺。
舞楓伸出手,將她牽到身邊,溫柔地說道:“這一日不見,我倒是有些想念你呢。丫頭呢?一定沒有顧上想我。……”
嘴巴張開又合上,真實的感受因此就不得而知了。
“舞楓君越來越會調情了呢。”扁扁嘴,心想這個樣子的他想必很受東宮裡的女人們的歡迎,恨不能瓜分了他呢!
劍眉微挑,表現出幾分驚詫:“這就叫調情麼?我只道實話實說。”
“你油嘴滑舌的水平已經登峰造極了。”嘴上這麼說了,心裡卻甜絲絲的。
不得不感嘆,女人啊,真好騙!
頭腦一熱,那性子也就按捺不住了。自懷裡摸出那支烏木簪子,故作隨意實則有些惴惴地塞到他手裡:“喏,別怪我忘了你啊!我這人一向是獨樂樂不如與眾同樂的。承蒙你照顧我這麼久,無以為報。古人有千裡送鵝毛,禮輕意重之說。舞楓君貴極一時,應該什麼都不缺的。這個小東西,就當博君一粲好了。倘若你實在用不上,千萬別弄丟了,還給我,我倒是喜歡得很。”
盡量顯得不以為然,盡量地展現出小家子氣,為的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她的心、已經受到他的牽引。
舞楓拈起簪子,對著燭光端詳著,眼角有意無意掠向她。
那小臉一直含著笑,卻有點像初春枝頭的嫩蕊,開得小心翼翼的,唯恐遭遇到“倒春寒”似的。那細長幽深的眼眸裡,分明有微風輕拂,亂了月光靜平。
這丫頭、患得患失的為的是哪般?剛剛那番話,說的倒是體面堂皇,卻與她素日亦莊亦諧的做派沖突很大。這丫頭的心思從來就不是平鋪直敘一目瞭然的,須得拐著彎兒地去琢磨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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