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非魚不明就裡,乖乖地走過去。還未近身呢,便給他舒臂拽到了胸前。用力很大,但力道拿捏得極好,絲毫沒有撞疼她。
無視下面的抽氣聲,溫熱薄繭的大手覆蓋了她的半邊臉。
傻乎乎地抬頭,於他星漢燦爛莫測高深的瞳眸裡看到了一個浮木般的自己。
“欠債的事兒,我替你做主。這一路跋山涉水,看看,都瘦成什麼樣子了?乖,好好吃東西。我與兩位將軍有要事談。”
肋下一緊,整個人給端著擱到了原先的座位上。
魚非魚呆若木雞。
下首的幾道目光如電如炬,“噼啪”爆亮。
這情形——呃,只可意會,不能言傳啊!出去這一趟,大將軍的變化怎麼這麼大?那表情、那口氣,嘖嘖嘖,怎麼叫人脊背發冷汗毛倒豎呢?這算什麼?哄女人?哄孩子?
識時務的戎歌和秦浮槎有志一同地選擇了視而不見、三緘其口。不是餓了麼?吃飯、吃飯!
魚非魚埋頭敲骨吸髓,心裡一個勁兒地安慰自己:沒關系,他就是想讓她閉嘴、讓她吃飯,跟“男女授受不親”扯不上關系。別人要誤會就誤會好了,君子坦蕩蕩,她不屑做那“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蠢事。何況,就算是要解釋,也不必急在一時,這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她收斂了粗獷,安靜地吃著東西,一邊聽著男人們的談話。
別人還好說,秦浮槎卻好生地瞅了她幾眼,心下有些驚詫:剛剛還當是個不知禮數的,不想一下子就變成修養良好的淑女了。那姿態要多高雅就有多高雅,完全地把吃飯當成了一種藝術賞鑒。
有趣、有趣!
他們交談的是最近發生在各人身上的事情。透過他們的談話,魚非魚明白了幾件事。一件事是:舞楓雖為大將軍,其實最常幹的事兒卻是深入敵方後營刺探摸底。他此次的目標是大鷹國,因為大鷹國的國主洛飛龍大肆誅殺親族,圈養了三位叔父,強佔了自己的嬸子、姑母。舞楓想確認事實,便以駱駝商販的身份,橫穿天闕之北的沙漠地帶潛入大鷹,結果收獲頗豐。
說起這大鷹國的現任國君綏寧帝洛飛龍的故事,可謂罄竹難書。這位國君當初的太子奉遺詔嗣位的時候,年方十八歲。當他接過璽綬的時候,臉上竟然沒有一點悲傷。
其母王太後在他登基三月之後,患了重病。綏寧帝卻整日縱淫作樂,顧不上去問安。太後自知不久於人世,便遣宮女去召他,綏寧帝卻以“病人房間多鬼,大是不宜”為由拒絕了。
結果可想而知,一個病重的人怎禁得起氣憤?不久後,太後便去世了。而綏寧帝並不以為意,鎮日家與自己的親姐姐開雲公主廝混在一處,於亂倫糜亂之餘,不知商議出多少的殺戮與陰謀來。
綏寧帝有幾個叔父,其中有三人擁有重兵。綏寧帝便在一次宴會上拘押了這三名叔父,將叔父們的家眷中有姿色的女子,賞賜給手下的人,命令當眾淫辱。若有不從的,並不打殺,而是牽來羝羊猴犬,強迫與之□。因為這種暴行而被撕裂□橫死當場的女子不計其數。
至於開雲公主,那更是一個千夫所指的蕩婦。因為她好淫,搞得大鷹國人人自危,稍有點姿色的男子很容易失蹤。開雲從一個道士那裡學了駐顏術,專門攝取男子的精血煉制丹丸。
綏寧帝則弄了一幫道士為他煉制“神仙丹”。這種據說能強身增壽的藥物卻是用少女的經血和孕婦的紫河車煉制的,其間坑害了多少良家女子簡直不能勝數。
另一方面,綏寧帝又施行酷政,重用虎狼,大肆地蒐集製造武器,養兵秣馬,掠奪鄰國。他手下有支萬人數的騎兵,突襲、劫掠,來如風、去如電,下手狠絕,所到之處,不啻蝗蟲過境,人畜為之一空、屋舍付之一炬。叫人根本無力反抗更加地防不勝防。
他們不設防、不佔地,因為被他們洗劫過的地方短時間內很難複蘇,那恐怖的陰影會長時間地籠罩在人們心頭。
火鳳國與大鷹之間有長城為禦,邊塞上駐紮著軍隊,境況尚不至於太糟糕。然而天闕與大鷹之間卻隔著一片沙漠,不毛之地紮不下營、駐不得兵,時常地遭到侵擾,這已經成了天闕國的一樁心病,於是,聯鳳抗鷹就成了一項重要的政治軍事方略。
舞楓此去大鷹為的就是能夠發掘一些可用的資訊。不料,卻聽說火鳳國這邊的桂閣截留了一批武器。他馬上聯想到了負責軍需生産的戎歌。
天闕向各國走私武器換取金銀原是個秘密,在火鳳國,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景明帝。有感於姬氏代代左右朝廷執行的巨大壓力與威脅,景明帝便想著用武器充實自己的勢力,免得關鍵時刻被澹臺一族掣肘架空。沒想到,武器一進火鳳國境內,便遭到了劫殺。不是官方的兵馬,而是桂閣的十二屬之一。
戎歌為掩護同伴撤退,以“調虎離山”之計引開了金醜一行,擇路南下,試圖混入人種複雜的南疆,然後尋找機會自三國交界的“三不管”地帶返回天闕。
卻不料那些人為了捉他,連“百依百順”都用上了。在平蕪城,若不是魚非魚施以援手,他這條命一定是保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