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聲地答應著。
舞楓將她的身子掉了個個兒,二人變成面對面,魚非魚自然地張開雙臂抱住他健碩的腰身。
這個姿勢會方便他施展開手腳,可以一手挽韁繩,一手運劍。
駿馬未加停頓,遵照主人的意旨朝著危機四伏的圍場中心馳騁而去。
遠處的小山頭上,清晰地傳來悽厲的狼嗥。黑暗中,巨大的飛禽撲楞著翅膀四下亂竄。虯木枯枝彷彿爬出地府的魔魅,張牙舞爪地朝著人世間逼來。被馬蹄踏碎的草木,溢位流水般的汁液,清氣透腦,芳香凜冽。隱約都是精怪的魂魄,恍惚而逼真。
魚非魚把腦袋死命地埋在舞楓的懷裡。沒有任何一刻能像現在這樣迫切地希望自己是個真正的聾子。完全陌生的世界,給了她無與倫比的渺小感和恐懼。如果說人與人鬥尚有樂趣可言的話,那麼,人與天鬥、與地鬥、與異類鬥,根本就是□裸的生死之博,其間,不會存在一絲溫情。
呼嘯的風聲裡不久混雜進了其他的聲音和氣息。她知道,生與死的爭奪開始了。撼天動地的吼叫驚得身下的駿馬長嘶不已,魚非魚能夠清楚地感應到駿馬的恐慌,那是面對死亡而自然産生的本能的抗拒。
懷抱中的舞楓的身體發生了突變,似乎每個毛孔都張開了,每一條神經都鼓脹了起來。在他的體內,似乎有一個世界爆發了,迸發出毀天滅地的巨大能量。
如果,之前他跟澹臺清寂的對搏是雄鷹之與火鳳的考量,那麼,此際他在面對猛虎時,所呈現出來的狀態,則如同那千頭二千手,足踩大海,身越須彌山,口中吐火,忿怒裸體驍勇善戰的阿修羅。
勢不可擋,所向披靡。
駿馬在一番激突顛簸後,重新恢複了奔跑的姿態。
鼻端的血腥味兒還存續著。耳邊飄來舞楓的聲音:“剛才,是一隻大蟲。”
說的輕描淡寫,好像那真的只是一條蚯蚓般大小的蟲子。
“嗯,我聞到它的味道了,嘴巴很臭,身上也有味道,一定是從來沒洗過澡……”魚非魚抽著鼻子甕聲甕氣。
舞楓從鼻腔裡笑了一下,很短促地,旋即吸了口氣。
“接下來,不知道會是哪個該死的?”魚非魚低聲地嘟囔著。
是幾只餓狼,尾隨著奔馬不死不休。都說這種動物是最不好對付的,狡猾而懂得戰術,更加地會協同作戰。頗有打不死的小強的特質。
當舞楓跟那群禽獸惡戰時,作為累贅的魚非魚所做的就是默唸當年學過的幾篇關於狼的古文:……遂鈎肉,翹足掛樹間,示以空空。狼乃止。屠即徑歸。昧爽往取肉,遙望樹上懸巨物,似人縊死狀,大駭。……少時,一狼徑去,其一犬坐於前。久之,目似瞑,意暇甚。……
但願舞楓不要輕敵,小看了這些畜牲。她是幫不上什麼忙,既沒有夜視的能力,也沒有殺狼的力氣和技能,唉,當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怪不得歷朝歷代都會發生焚書坑儒的事件,不能光說上頭執政的不好,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個道理被多少人疏忽了?……
“幾條惡犬也敢逞兇?”頭頂上方的舞楓不屑地譏誚了一句,夾馬再跑。
鬼魅般的林木和無邊無際的黑暗漸漸地被拋在了身後,眼前逐漸開闊,原來竟已沖出了圍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