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而已。
為這句話、為父皇說這句話時的心情,她足足猜了半月有餘。
後來長大了,有些懂事了,透過周圍人的種種反應,她總算能想到那名宮嬪的下場了。當時她說的那句“不是凡塵中人”,也許並無惡意,也許是贊美之詞,可是,於澹臺清寂這樣的身份,卻是一種精神上的褻瀆。就好像褻瀆當年的天子、她至高無上的父皇一樣,是不被允許的,是大逆不道。
一個大活人,眾目睽睽下,說不見就不見了,這是何等的可怕?其後的勢力又是何等的龐大!
意識到這一點的姬鳳音從此就留下了心理陰影,一想起桂閣兩個字,自然地便聯想到了澹臺清寂,而這個人所代表的含義除了出塵脫俗,便就剩下了深沉邪魅。
根本就不是她能觸及的深度。那就是一無底深淵啊!
她這廂前思後想猶豫不絕,身邊的婢女們卻都慌了。不明白公主說好了來找人,怎麼這會兒竟不說話了?害得她們這些下人連喘口氣都覺得困難。
便有膽大地暗中牽了牽她的衣袖。
姬鳳音悚然驚覺,慌亂地避開上首之人的注視,期期艾艾地說道:“父皇近日忙於國事,身為人子,理當為他分憂解難。所以、所以想過來看看秀女們教養得怎樣了?若有一二可心貼意的,還望能盡早送入宮中才是。”
姬鳳音覺得自己這番話說的很是老氣橫秋,憂國憂民。不由得暗中得意。
“公主所言甚是。”
雖說早就知道他不是好相與的,可是乍聽得這樣毫無感□彩的話,姬鳳音還是結住了,後頭想要說的話,一下子給梗在了嗓子眼兒裡。
澹臺清寂的目光愈見杳遠淡漠。此時此刻,他忽然想起牢房裡的那個的好處了。點燃的爆竹似的,一頭一路炸到尾。盡管不中聽,可比起眼前這個三錐子紮不出一滴血來的,倒叫人少生了不少閑氣。
長睫微垂,斂了眸中的倦意。修長的手指若有若無地在白玉杯沿上兜著圈子,周身散發出似乎要淩虛步雲而去的氣質。
他能耗得,姬鳳音卻沒有那麼好的心理素質。只覺得如坐針氈、度日如年。整張臉都漲紅了,鬢角鼻尖隱約可見細密的汗珠子。
照這麼坐下去,估計等到天黑都談不出個所以然來。
左右的人瞧著自家貴主這般不受用,暗裡急得直跳腳。彼此擠眉弄眼一番,終於,有親近的婢女藉著替姬鳳音拭汗的空檔兒,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衣袖。
姬鳳音登時一個激靈,像是針紮一般清醒過來了。明目流波,發現自己的處境儼然是箭在弦上,再遲遲不發,恐怕自己就要累得脫臼。
於是乎,姬鳳音銀牙一咬,眼睛一閉,仰起頭來,甚是悲壯地道出了此行的目的:“鳳音聽說金護衛帶了一個女孩子回來,不知道她現在可好?”
“願聞其詳。”澹臺清寂一開口便將自己撇得澄清。
姬鳳音睜開眼,疑惑地看了看他,倒有些不能確定他說的是真是假了:“她、她跟我有一面之緣。我聽過她的講唱,很有趣兒。可惜沒有聽完,想著能再見她一面,把未完的故事說完。她、她現在在府上麼?”
她忽閃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懷期冀。
“是什麼故事,讓公主殿下如此念念不忘?可否與在下也說上只言片語?”澹臺清寂神色未動,淡然反問。